曲阜知县王知县缩在街角,手里的信被汗浸得发皱——信上写着“孔家愿捐粮千石助军、缴五百两炭敬”,信下还掖着两张郑氏钱庄的汇票,数额足够他安享晚年。
他瞟了眼不远处的张家玉,头埋得更低,喉结不停滚动——三天前接驾时,他还拍着张家玉的胳膊打包票,说孔家定全力配合钦案,可现在,他既怕孔家倒了自己丢了差事,又怕张家玉发现汇票,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内阁次辅张家玉站在孔府朱漆大门前,脸色沉得像灰,心里天人交战。
他摸出袖袋里的密信,递给郑经:“你看巡抚昨夜送来的信。”
郑经接过扫了一眼,抬眼道:“三百七十人帮孔家说话?一百五十个是孔家资助的廪生,八十个靠他们谋了教谕职位,剩下的都是分了祭田租子的乡绅?”
“自宋朝起,山东的‘儒籍’名额就被孔家垄断了,”张家玉声音发沉,带着难掩的无奈,“考秀才、当塾师,都得先递‘门生帖’认衍圣公做座师。我当年入仕时,前辈还说‘得孔家点头,儒臣才算有根’。”
他既怕延误钦案被陛下追责,又怕真动了孔家,引来天下文人非议,落个“仗势欺儒”的骂名。
“张大人,再耗不得!”一旁的统领压低声音,晃了晃手里的调兵令,“这是昨夜殿下给的,陛下亲批兵事听您调度。探马刚回来,兖州别庄的家丁驮着六个大木箱往孔府来,八成是在转移通敌的证据。”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方才王知县还劝您‘别硬来’,转身就往孔府侧门去了,怕是给孔家报信,说您对他们心软。”
张家玉指节攥得发白,转向郑经时语气才缓下来:“大皇子,你先回驿馆吧。钦案勘问得‘先礼后兵’,咱们是文官,得守体面,别让天下文人说‘皇长子仗兵欺儒’。”
郑经扯了扯领口的“大夏龙纹”补子,指尖蹭过金线,对张家玉道:“张师,儒生的体面是孔家要的,不是我大夏朝廷要的。”
“去年我在江南斩了三个借儒学敛财的乡绅,父皇跟我说,你斩的是假儒,护的是真儒。真儒讲忠义,假儒只讲特权,孔家显然是后者。”
“九岁参与大夏在济南围剿多尔衮之战时,我见过那些投诚清廷的士绅。前一天还在城楼上喊‘与济南共存亡’,转天就让管家把城防图送给了镇北王,孔家如今的做派,和他们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