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香,混着艾草的清苦,声音却冷得像腊月的雪:带回去审,先拔了他的舌头——省得再喷毒,脏了我们的地。
苏晚,你等着!被压在地上的杜先生突然嘶吼,脸蹭在冰冷的青砖上,磨破了皮,脸上的肌肉扭曲成狰狞的弧度,幽冥门不会放过你,晋州的鬼......那些被你们忘了的冤魂,都会来找你......
堵嘴。顾昭皱了皱眉,眉宇间染上嫌恶,示意影十四用帕子塞住他的嘴。暗卫们架着人往外走,那人还在挣扎,闷哼声从帕子后面传出来,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巷口,只留下一地狼藉。
春桃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手指被锋利的瓷边划了道小口,血珠渗出来,她却像没察觉,突然轻声道:苏姐姐,他刚才说晋州的鬼......三个月前那个烂疮老妇,临死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苏晚弯腰捡起那半卷,指尖轻轻抚过被撕断的边缘,绢帛粗糙的纹理磨着指腹。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像根银线,照在她紧抿的唇上,唇色有些发白。
晋州没有鬼,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种奇异的平静,有的是吃人的狼,披着人皮的狼。她转头看向顾昭,眼里的冰慢慢融成火,灼灼的,顾昭,明日你去见皇上,我去晋州。
不行。顾昭脱口而出,几乎是本能反应,伸手要碰她的肩,又在半空中顿住,指尖悬在离她衣衫半寸的地方,晋州现在乱得很,流民扎堆,疫病刚过又有毒源,你......
我要去看母亲当年出诊的路,苏晚打断他,把塞进他掌心,绢帛在两人指间传递,带着她的温度,要去查赤尾藤的毒源,看是谁在晋州的土地上种了这恶东西,还要去......她突然笑了,眼尾微微上挑,带着股决绝,要去把那些吃人的狼,一只只揪出来,让他们看看,晋州的百姓不是好欺负的。
顾昭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像落了星光,喉结动了动,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夜风掀起窗纸,吹得烛火噼啪作响,火星子溅到地上,瞬间熄灭。将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像两柄并鞘的剑,锋芒藏在鞘中,却已蓄势待发。
更漏又敲了两下,嗒、嗒,已是丑时。他突然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轻轻擦过她耳尖,那里很烫:我陪你去。皇上那边,我让人递个折子,说晋州有新线索,需亲自去查。
后巷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声音远远传来,带着点疲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晚望着顾昭眼底的星光,突然想起今早赵娘子送来的威胁信,纸页上那行你们动不了天的字迹,此刻想来只觉可笑。她摸了摸袖中那根赤尾藤毒针,针尖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该收网了,她想,这一次,要连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躲在皇亲国戚身后的,一并收进来,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