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再次落回素笺上的人名。指尖在“张顺”二字上轻轻敲击。张顺,外院车马管事,掌管侯府所有车驾马匹调度,商队出行,必经他手。此人资历颇深,性情耿直火爆,因看不惯李茂(林氏心腹周管事的妻弟)仗势克扣马料、虚报损耗,多次当众顶撞,与周管事一系积怨甚深,是府里人尽皆知的“刺头”。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在云映雪眼底骤然亮起。
翌日,账房内。
炭火重新燃起,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周管事亲自送来几本新到的商队回执账册,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他并未多言,放下册子,目光状似无意地在云映雪脸上和案头扫过,便躬身退下。
云映雪面色如常,翻开账册。依旧是那些巨额的“海味”采购,附带着商队押运人签押的回执。她看得极慢,算盘珠子拨动得也比往日更为清晰、缓慢。乌木算珠碰撞的“噼啪”声,在寂静的账房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负责洒扫庭院的粗使婆子,提着扫帚“路过”账房门口的次数,似乎比平日多了些。一个端着茶盘的小丫鬟,在廊下“失手”打翻了杯盏,清脆的碎裂声引得账房内外的人皆是一惊。
云映雪恍若未闻。她的目光,终于“专注”地停留在其中一页回执上。那上面记录着一批“北海冰鲜”的接收情况,数目、品名与支出账目看似吻合。但她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指尖在那负责押运的管事签名处——一个龙飞凤舞的“李茂”——反复划过。
接着,她拿起朱笔,蘸满了鲜红的墨汁,笔尖悬停在账册边缘的空白处。动作似乎有些迟疑,带着一种“发现疑惑又不敢确定”的犹豫。朱笔的鲜红,在昏暗的室内格外刺眼。
窗外的风似乎停了。空气凝滞得能听到灰尘落地的声音。云映雪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比以往更加专注、更加锐利的视线,正死死钉在她悬停的朱笔上!
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朱笔落下!却不是点在“李茂”的名字上,而是点在了旁边一行极不起眼的小字备注上:
**“车驾:双辕青骢大车三辆,车夫:王五、赵六。押运总管:李茂。随行管事:张顺。”**
在“张顺”这个名字旁边,她重重地画了一个小小的、鲜红的问号!动作快而突兀,仿佛只是出于某种职业性的谨慎,一个微不足道的存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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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她仿佛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懊恼自己的“小题大做”,迅速将账册合拢,推到了一边。拿起另一本账册,算盘声重新响起,恢复了平日的节奏,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停顿和那个小小的红点,从未发生。
然而,当夜,外院管事张顺所住的、靠近马厩的那排厢房外,便不再平静。
几个负责夜巡的护卫,“恰巧”在张顺院外多停留了片刻,低声交谈着什么,目光不时瞥向那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