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两个负责浆洗的粗使婆子,端着木盆“路过”时,脚步放得极慢,耳朵几乎要竖起来。

甚至一个给马添夜草的马夫,在料槽边磨蹭了许久,眼神飘忽。

张顺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半夜被院外鬼祟的动静吵醒,推门出来查看,只看到几个迅速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他疑心顿起,站在院门口破口大骂了几句“哪个龟孙子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翌日清晨,暖香堂。

一声尖锐刺耳的瓷器碎裂声,猛地打破了暖香堂晨间的静谧!价值不菲的霁蓝釉缠枝莲纹茶盏,被狠狠掼在金砖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湿了昂贵的波斯绒毯。

林氏胸口剧烈起伏,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气得铁青,精心描画的柳叶眉倒竖,眼中燃烧着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她指着垂手站在下首、脸色同样难看的周管事,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废物!一群废物!”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变得尖利刺耳,“眼皮子底下的东西都看不住!那商户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把火烧到张顺那个莽夫头上?!是你手下那帮蠢货露出了马脚?还是那贱婢……嗅到了什么?!”

周管事额角渗着冷汗,腰弯得更低:“夫人息怒!老奴……老奴也实在不知!昨日在账房,那云映雪确实只是对着账册皱了下眉,在张顺随行的名目旁点了个红点……看着并无异常!谁知……谁知一夜之间,外院就传得沸沸扬扬!都说……都说张顺负责押运的账目不清,被云先生揪住了尾巴!”

“揪住尾巴?!”林氏气得几乎要笑出来,声音更加尖利,“张顺那莽夫懂个屁的账!他管的是车马!那几笔‘海货’……”她猛地顿住,意识到失言,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寒光,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胸口起伏得更厉害。

她烦躁地挥挥手,像赶走一群苍蝇:“滚!去查!给本夫人查清楚,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在背后嚼舌根!还有那个张顺,让他给本夫人安分点!再敢闹腾,仔细他的皮!”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眼神阴鸷地望向西跨院的方向,“至于那个贱婢……盯着她!给本夫人死死盯住!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风暴,在暖香堂内无声地酝酿、旋转。林氏和周管事一系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向张顺的“疑点”和随之而来的流言蜚语,牢牢吸引了过去。猜忌如同瘟疫,开始在侯府某些特定的角落里悄然蔓延。

西跨院。

云映雪推开窗,清冷的空气涌入,吹散了室内一夜的沉闷。她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林氏压抑的怒斥和周管事唯唯诺诺的应和声,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袖中,那几颗冰冷的乌木算珠,随着她手腕的轻转,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终于被她用一支朱笔,搅向了另一个方向。

水已浑,鱼该动了。而她,需要在这短暂的混乱中,看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