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浊浪拍打着残破的堤岸,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与枯枝,在新筑的临时土坝前撞出沉闷的轰鸣。成大器勒住战马立于高坡之上,玄色披风被河风掀起猎猎作响,望着脚下绵延数十里的溃堤残段,眉头拧成了川字。
“主公,勘察结果出来了。”亲卫踏着泥泞快步上前,甲胄上还沾着昨夜巡堤时溅的泥点,“此次溃堤以西绵延十二里,最宽处达三十七步,河床下切半丈有余。沿岸二十七个村落被冲毁,灾民已尽数转移至平原城安置。”
成大器马鞭指向河道拐弯处:“此处本是百年老堤,去年冬天凌汛便已出现裂痕。若非袁绍屯兵于此,我们也不至于用此计,兴霸掘开这三处暗口,也不至于溃得如此彻底。”他翻身下马,赤脚踩进冰凉的河泥里,弯腰抓起一把混杂着芦苇根的泥土,“传令下去,全军除留五千人警戒河北动静,其余将士尽数投入修堤。”
亲卫面露难色:“可是主公,将士们刚打完两场恶仗,甲胄未卸便要做河工......”
“将士也是百姓出身。”成大器打断他的话,将泥块攥碎在掌心,“你去看看那些灾民,他们的妻儿或许就埋在这淤泥底下。咱们穿这身铠甲,不光是为了打仗,更是为了护着身后这些人能有田种、有屋住。”
三日后,黄河岸边已是人声鼎沸。五万将士脱下铠甲换上粗布短打,在师工的指挥下分成三队:先锋队砍伐两岸的榆木柳木制作桩材,中坚队肩扛手推搬运夯土,后卫队则负责将灾民捐献的麦秸与河泥混合,制作防渗的草坯。
成大器亲自扶着夯具,与十名亲兵喊着号子夯筑堤基。夯石落下的闷响与河工号子此起彼伏,震得他虎口发麻。忽然听见下游传来惊呼,他直起身望去,只见新筑的一段子堤正在缓缓塌陷。
“快!拿草袋来!”成大器扯开衣襟冲向溃口,浑浊的河水已经漫过脚踝。他抱起两个装满沙土的草袋堵在裂口,身后的将士们立刻排成梯队传递物资。正在胶着之际,北岸突然传来号角声,斥候骑着快马奔来:“主公!河北岸出现袁绍的游骑兵,约有千人!”
太史慈拔剑怒吼:“这群狗贼!刚吃了败仗还敢来捣乱?末将带精骑去收拾他们!”
“不必。”成大器按住他的剑柄,目光锐利如鹰,“他们是来试探虚实的。传令修堤的将士继续施工,让弓弩营到南岸列阵,只许示警不许放箭。”
北岸的骑兵在河对岸徘徊许久,见南岸将士虽未披甲,却依旧阵列严整,最终只能在暮色中悻悻退去。成大器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对身旁的贾诩笑道:“袁绍这是怕咱们修好了堤,明年开春便要渡河讨还这笔血债呢。”
贾诩摇着折扇,袖口沾着泥点却依旧气度从容:“主公此举高明。用修堤向河北示以仁心,比十万甲兵更能瓦解袁军士气。属下已让地方官将将士们修堤的景象画成图卷,遍传青州各郡,如今百姓都道主公是既能安邦又能安民的真英雄。”
月光升上柳梢时,成大器仍在巡堤。他看见一群伤兵正借着月色编草坯,其中一个断了左臂的年轻士兵,用牙齿咬着草绳末端打结,额头上渗着汗珠。
“伤还没好利索,怎么不歇着?”成大器蹲在他身边。
那士兵慌忙行礼:“属下张二狗,原是平原郡的农夫。去年家乡被袁绍军劫掠,是主公救了俺们。现在能为家乡修堤,这点伤算啥?”
成大器拿起一束麦秸帮他续上:“等堤修好了,我让屯田都尉给你家分二十亩好地。”
张二狗眼睛亮起来:“真的?那俺要种两亩棉花,给俺媳妇做件新棉袄。”
河风吹过,带来两岸新栽的柳条清香。成大器望着夜色中连绵的灯火,忽然明白所谓民心,或许就藏在这草坯与夯土之间,藏在每个百姓对安稳日子的期盼里。
小沛城头的角楼被晨雾笼罩,徐晃凭栏远眺,能看见袁术大军的营帐在十里外的平原上铺开,像一片灰色的蘑菇群。他伸手抹去栏杆上的露水,铁手套与青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将军,军师来了。”亲卫的通报声刚落,穿着青色儒衫的李儒已登上城楼,手里还攥着几张竹简。
“文优先生,昨夜袁术又派了三队骑兵袭扰南门。”徐晃指向远处移动的黑点,“看架势是想试探咱们的防御部署。”
李儒展开竹简笑道:“正好让他们看看咱们的‘空城计’。昨日已将城东的麦田尽数收割,城西的水井也都投了石灰。现在小沛城外三十里,除了光秃秃的田埂,连只鸡都找不到。”
两人正说着,城下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负责侦查的斥候带回了消息:袁术军的先锋营已经推进到五里坡,正在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
“来得正好。”徐晃握紧腰间的环首刀,“按计划行事?”
李儒点头:“廖化和管亥的轻骑营已在拂晓出发,沿泗水河偷袭他们的粮道。咱们只需守住城池,让袁军在这空城下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