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赵姨娘那一场大闹,虽是探春姑娘强行弹压了下去,又将赵姨娘劝回房去,但怡红院里的气氛,终究是不同了。
宝玉从潇湘馆回来,听闻了全过程,自是闷闷不乐。
他既恼赵姨娘不顾体统,行事粗鄙,又怜芳官平白受辱,挨了打骂。
说赵姨娘不是,那是他庶母;不说,心里又堵得慌。
只得等探春处理完毕,风波暂息后,才将芳官叫到跟前,温言劝慰了几句,无非是“别往心里去”、“日后避着些”之类的话。
芳官虽委屈,见宝玉如此,也只得暂且忍耐,大家表面上算是安妥下来。
今儿见芳官从外面回来,脸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些,想必是去厨房传话,与那柳家的说了会话,疏散了闷气。
她回明了宝玉素菜的事,忽又想起什么,对宝玉道:“二爷,前儿您赏我的玫瑰露,我吃着极好。方才在厨房遇见柳嫂子,说起她女儿五儿,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气血也弱。我想着,那玫瑰露最是滋阴补血的,不知二爷还有没有?若还有,再赏些给五儿吃去,也是二爷的恩典。”
宝玉正因日间的事觉得亏欠了芳官,见她有此善念,哪有不肯的?
忙道:“有的有的!那东西我又不大爱吃,放着也是白放着,既然五儿需要,你都拿去给了她吧。”
说着,便回头命我:“袭人,你去把那瓶剩下的玫瑰露找出来,都给芳官。”
我依言走去里间,从多宝阁上取下那个小巧的玻璃瓶,只见里面约莫只剩了小半瓶胭脂汁子般浓稠的红色液体,确实不多了。
我拿着瓶子出来,递给宝玉过目。宝玉看也没看,便道:“统共就这些,连瓶子一并给了五儿吧,也省得再倒腾。”
芳官听了,甚是欢喜,忙接了过去,口中称谢,又道:“我这就给柳嫂子送去。”
说着,便自己拿着那小玻璃瓶,又转身往厨房那边去了。
我看着她雀跃而去的背影,心中却无端生出几分隐忧。
这玫瑰露是外头进贡来的稀罕物,宝玉不爱吃,我们底下人也不敢擅动。
如今芳官这般大方,连瓶送人,虽是宝玉允了的,可若传扬出去,难免不招人闲话,说她倚仗宝玉的势,拿府里的东西随意做人情。
更何况,那柳家的母女……我摇了摇头,只盼莫要再节外生枝才好。
且说芳官携了那瓶玫瑰露,径自来到厨房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