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元宵灯谜藏谶语,暖阁温情掩忧思

她的话音刚落,珠帘“哗啦”一响,里间的凤二奶奶一阵风似的卷了出来,丹凤眼斜睨着宝玉,声音又脆又亮:“哎哟哟,我的宝兄弟!你这个人哪,就该老爷每日和你寸步不离方好!适才我就忘了,怎么不当着老爷的面撺掇,叫你也作一个诗谜儿?若那样,怕不得这会子正愁得冒汗呢,哪还有力气在这儿猴跳!”

她的话像裹了蜜的针,刺得宝二爷顿时红了脸,又羞又急,扑过去扯着凤姐的袖子,扭股儿糖似的只是厮缠:“好嫂子,你再浑说!再浑说!”凤姐被他缠得咯咯直笑,满屋的人也都跟着笑起来,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沉闷被一扫而空。

老太太搂着小兰哥儿,看着孙子孙女们笑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与珠大奶奶李纨和众姊妹们说笑了好一阵。

夜渐深了,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显出了倦容。她侧耳听了听,外面隐约传来更漏声,已是四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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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老太太摆摆手,声音带着慈蔼的疲惫,“将东西撤下去吧,剩下的果子顽物,你们看着分分。都散了吧,明日还是节下,该当早起呢。”

众人齐声应了。我忙上前,和鸳鸯、琥珀等大丫头一起,伺候老太太起身。一时间,丫鬟仆妇们穿梭忙碌,收拾杯盘,熄灯灭烛。方才还金碧辉煌、笑语喧阗的上房,转瞬间人去楼空,只余下残烛冷盏。

回到绛芸轩暖阁,我为宝二爷解开发冠,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可憋坏我了!”他仰面倒在熏笼旁的暖炕上,对着缠枝牡丹承尘喃喃,“父亲在时,连气儿都不敢喘匀了。倒不如环儿那谜来得痛快,好歹引人发笑。”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疲倦。

我正将他换下的外袍搭在熏笼边的黄杨木衣架上,闻言手上动作微顿。暖阁里炭火正旺,松木香气混着衣物上淡淡的沉水香。

我转过身,捧过那个娘娘赏的宫制诗筒,递到他眼前。那诗筒是素白银胎,錾刻着极细密的缠枝莲纹,在灯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二爷且看这个,”我声音放得极柔和,“娘娘特意赏的体面,是给猜中谜底的人呢。环三爷那份难堪,自有他的因果。二爷今日虽拘束了些,却得了这份恩典体面,老太太也高兴。您是金玉般的人,何必把那些瓦砾声响放在心上?”

他接过那冰凉的银丝筒,指尖摩挲着上面精细的花纹,半晌没说话。他抬眼望我,眸子里映着烛火,亮晶晶的:“难为你总拣这些宽心的话说给我听。”

我低头一笑,拿起案上温着的安神茶:“二爷歇歇吧,夜深了。”

我吹熄了远处高几上的烛火,只留了床头一盏小巧的玻璃绣球灯,晕开一团朦胧昏黄的光。

刚替他掖好被角,欲转身退到脚踏边去,手腕却被他从被中探出的手轻轻攥住了。他的指尖微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袭人……”他声音黏濡,带着任性,“你别走,就在这儿……”

“她们早歇下了,”他往里挪了挪身子,“好姐姐……”

帐幔低垂,隔绝了外界,空气骤然变得稀薄而暧昧,弥漫着他身上安神茶淡淡的药气。忽然,他翻了个身,面向我。温热的鼻息拂过我的耳廓,我浑身一颤,却被他的手臂轻轻环住了腰肢。“姐姐身上暖和……”

窗外更深露重,屋内狎昵的声音盖过了熏笼里的银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红亮的炭火渐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