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轻纱般,还未完全散去,将活死人医馆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后堂的药灶正咕嘟咕嘟地响着,那声音像是在诉说着熬药的漫长与耐心。老吴伸手掀开木盖,刹那间,蒸腾的热气裹着浓浓的苦香扑面而来,那苦香中夹杂着各种药材独特的气息,仿佛是一场嗅觉的盛宴。
苏晚站在药柜前,虎子抱来的黄芪药包沉甸甸地搁在她掌心,那种重量却透着一股反常的感觉。
“师父您看,” 虎子费力地踮起脚,扒着柜台,小手指尖用力戳了戳那包暗黄色的药材,“昨儿新到的黄芪本该是透亮的蜜色,可这包颜色发乌,就像被乌云遮住了光泽。我凑近闻了闻,一股子陈仓味,根本不像江南产的。” 说着,他又急忙翻出前日的进货单,墨迹未干的 “江南药行” 四个字被他的指甲压出了浅浅的痕迹,“可单子上明明写着是同批货呀。”
苏晚神色凝重,她捏起一片黄芪,指甲缓缓地划开断面。只见那纤维粗粝得如同草茎一般,在阳光下,霉斑泛着青灰色的光,好似隐藏在黑暗中的幽灵。这哪里是三年生的道地黄芪,分明是两年前的陈药,还用硫磺熏过,企图充作新品。
一瞬间,她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逃荒那年见过的悲惨景象突然如潮水般窜进脑海:流民们啃着发霉的麸饼,嘴角溃烂得不成样子,还哭嚎着说 “官粮是甜的”,后来才知道那是掺了白矾。
“虎子,把近三日所有用了黄芪的药方都找出来。”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沉,仿佛被这沉重的发现压得透不过气。她将药包小心翼翼地塞进帕子,紧紧裹住,“春桃,去前堂守着,若有病人来问,只说今日药材要重新验过,稍后接诊。”
话音刚落,前堂便传来 “哐当” 一声,仿佛是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那是撞门的声音。
“杀人了!活死人医馆拿假药害人!”
苏晚猛地抬起头,药柜上的铜铃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撞得乱响,发出一阵急促而刺耳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麻烦。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抱着一个正在抽搐的孩童,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孩子的额角烧得通红,如同烧红的烙铁,小拳头攥得死死的,嘴角泛着白沫,模样十分骇人。
“我家石头昨儿在这儿开了退热方!” 汉子的眼眶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脖颈上的青筋暴起,好似一条条蠕动的蚯蚓,“喝了药夜里就抽风,你们还我儿子!”
春桃慌慌张张地跟在后面,发髻歪到了一边,她连扶都顾不上,焦急地说道:“苏姑娘,这位是西市卖炊饼的王大哥,石头才五岁......”
苏晚两步并作一步跨了过去,迅速将指尖搭在孩子的腕上。刹那间,她感受到孩子的脉息躁乱得如同擂鼓,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她的心。再看孩子的舌苔,绛紫得如同被鲜血浸染,分明是热邪内闭的症状。
她急忙扯开孩子的衣襟,只见前心后背起了成片的红疹,犹如一片红色的海洋,这可不是普通的高热,分明是药毒攻心。
“王大哥,冷静。” 她伸出手,稳稳地按住汉子颤抖的胳膊,试图安抚他的情绪,“把药方拿来我看。”
药方是她亲笔所写,字迹刚劲有力:黄芪三钱,柴胡二钱,葛根一钱。墨迹似乎还留存着昨日书写时的温度,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苏晚翻到背面的药材批号,正是虎子发现的那批有问题的黄芪。
“是黄芪的问题。” 她的声音清冽得如同利刃,划破了紧张的气氛,“这药掺了陈货,还是用硫磺熏过的,孩子体质弱,根本受不住。”
汉子听了,浑身猛地一震,原本紧紧抱着孩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那、那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