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医馆里攥着舆图,指尖把纸都捏皱了,能听见自己心跳和更漏的滴答声重叠,啪嗒,啪嗒,一下赶着一下。直到银哨传来两声短音——是的信号,清脆得像玉珠相碰,她才发现掌心全是汗,把舆图都洇湿了一小块。
仓库里,顾昭踢开满地的盐包,盐粒撒了一地,像层白霜。刀尖挑开北疆木箱的封条,松木盖板一声被撬开。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呛得人鼻腔发酸,最上面的弩箭刻着晋州军造四个小字,字迹模糊,箭头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已经干涸发黑。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骨节凸起,转头对影十四说:查,这些弩箭的箭簇型号,比对军械库的记录,看是哪批丢的。
顾统领!春桃的声音从仓库角落传来,带着点惊惶,她不知何时跟着暗卫混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药箱。她蹲在装杂物的破木箱前,指尖捏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脆得像饼干,封皮上赤尾九转四个字被虫蛀了大半,只剩模糊的轮廓,这...这是太医院禁书!当年我在太医院当学徒时,见过书目,李敬之当年用这法子制毒,控制边军,让他们战力大增却活不过三年!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了。李敬之是晋州藩王最得力的谋士,三年前随藩王一起在封地,死得蹊跷,原来竟是假死脱身,还在暗中搞鬼。他大步走过去,看见书页间夹着半张密信,麻纸粗糙,墨迹未干,显然刚写不久:三日后,毒粉入晋州,借流民之手散播,搅乱军心...
收队!顾昭扯下外袍裹住木箱,衣料被箱角硌出褶皱,所有证物带回暗卫营,半点痕迹都别留下。
暗卫们抬着木箱鱼贯而出时,脚步轻得像猫,东市的更夫正敲起,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苏晚站在医馆门口,灯笼的光晕在她脚边散开,看见顾昭的身影从巷口转过来,月光把他披风上的血渍照得发亮,像落了片红雪。她刚要迎上去,影十四突然策马奔来,马蹄踏得青石板响,手里举着封用火漆印了字的信,火漆鲜红,印着龙纹:统领,宫里急件,刚从驿站快马送来的。
顾昭撕开信笺的手顿了顿,指腹蹭过粗糙的纸边,借着火把的光快速扫过内容。他抬眼时,眼底的暗潮翻涌得厉害,像要下暴雨的天:皇帝要亲自过问此案,让我们把人证物证都送进宫。
苏晚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春桃怀里那本毒术典籍——封皮上的虫蛀痕迹,边缘的锯齿状缺口,和她在医馆旧书摊淘到的《千金方》补页,似乎出自同一批旧纸,那补页是从晋州流传来的。
夜风卷着几片梧桐叶掠过她脚边,叶子干枯发脆,发出的响。远处传来更夫的吆喝: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拖着长腔,带着点疲惫。
顾昭把信笺递给她,指尖还带着夜露的凉,像冰珠:先回医馆,从长计议。
苏晚接过信,纸张粗糙得磨手,余光瞥见信末的附言:请速查其幕后主使,务必揪出所有同党。她攥紧信笺,纸边硌得掌心生疼,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春桃翻书的轻响——那本赤尾九转的残页,正从她袖中露出半角,页边还沾着点暗红的药渍,像干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