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卯时三刻,天色还未完全亮透,清冷的晨晖洒在御药房的青石板上,石板上蒙着一层薄霜,在微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苏晚穿着布鞋,脚步轻缓却又带着几分急切,鞋底碾过薄霜,发出细微的 “嘎吱” 声。周老翁早已候在朱漆门前,他身形微佝,腰间的药囊随着躬身动作轻轻晃动,半片晒干的陈皮从药囊里露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苏大夫,老奴按您说的,把太后近十年的脉案都搬来了。” 周老翁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迈进殿内,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炭盆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炭火映照着整个房间。药香与旧纸的霉味交织在一起,钻进苏晚的鼻腔,那股陈旧而复杂的味道,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秘密。
苏晚轻轻掀开最上面一本《慈宁宫脉案?庆元二十年》,泛黄的宣纸因为年代久远,边缘有些微微卷起,太医院院正的小楷工整得如同刀刻一般。她的目光落在字迹上:“寅时三刻,太后脉沉细如丝,嗜睡难醒;未时二刻,脉转浮滑,神思清明。”
她的指尖突然顿住,心中涌起一阵惊愕,这记录竟与昨日在慈宁宫看到的近年病历如出一辙,仿佛是同一出戏码在不同时间的重复上演。
她继续翻阅,庆元二十三年的记录里,同样清晰地写着 “晨起倦怠如病,午后精神矍铄”;翻到庆元二十五年的脉案,边缘还沾着半滴暗褐色药渍,那药渍的颜色如同干涸的血液,苏晚凑近轻轻嗅闻,一股熟悉的气味钻进她的鼻腔,与她前日在医馆熬的甘草汤气味惊人相似。
“周公公,” 苏晚翻到最后一页,缓缓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像是被什么情绪哽住了喉咙,“您记不记得,太后这些年的安神汤里,可曾用过梦魂花?”
周老翁的手不自觉地在药囊上攥出褶皱,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梦魂花?那东西晋州产的,毒性大得很。老奴在御药房三十年,太医院开方最忌用它。” 他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像是生怕被什么人听见,“不过…… 庆元二十年春,太后曾让张公公传话,说民间有个安神方,要加一味‘助眠草’。老奴当时觉得蹊跷,偷偷尝过那草叶 ——”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在桌上缓缓画了个圈,动作缓慢而凝重,“苦中带腥,正是梦魂花的味。”
窗外,忽然有一阵冷风灌进,带着清晨的寒意,吹得案上纸页哗哗作响,那声音仿佛是历史的书页在翻动,诉说着被掩埋的过往。
苏晚连忙伸手按住翻飞的脉案,思绪如麻。庆元二十年,正是太后说在晋州居住的年份。她下意识地想起母亲临终前紧紧攥着的玉佩,那上面刻着的 “晋州药行” 四个字,此刻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烙得她掌心发烫,也烫得她的心隐隐作痛。
“苏姑娘!” 影十一的声音从廊下传来,打破了这略显压抑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