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晨光透过凤仪殿那精美的描金窗棂,如同一把把利刃,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割出一道道棱形光斑。苏晚小心翼翼地踩着这些光斑,缓缓往里走去,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凝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靴底与地面相碰发出的轻微声响,仿佛被这寂静的宫殿放大了十倍,在耳边不断回响。与此同时,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有力地撞击着肋骨,仿佛在演奏着一曲紧张的乐章。然而,相较于昨夜在偏殿等待时,此刻的心跳虽快,却沉稳了许多,这沉稳源自她内心的坚定与自信。
袖中,顾昭的玉牌硌着腕骨,那触感清晰而真实。这块玉牌是暗卫影十一在四更天时匆匆送来的,上面似乎还带着影十一掌心残留的温度,让苏晚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与力量。
“苏姑娘。”太后的声音陡然响起,犹如浸了冰水的银簪,精准而锐利地刺进她的神经。苏晚下意识地抬眼,目光瞬间撞进一双深邃如深潭的眼睛里。老太后正端坐在铺着明黄云纹软垫的凤椅上,她鬓边由珍珠攒成的步摇,随着她抬臂的细微动作轻轻颤动,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然而,这华丽的装饰却丝毫掩不住她眼底那如刀锋般锐利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一切。
“你说你无罪?”这句话宛如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火,“啪”的一声,重重地砸在殿中,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寂静,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苏晚膝盖刚触碰到地面,后颈的汗毛便根根竖起。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昨夜影十一带来的消息“血莲子来源查到了”;顾昭信笺上那些未烧尽、却依然清晰可辨的朱痕;还有母亲昨日替她整理药囊时,满含期望地说“阿晚,你要替天下医人争这口气”。这些画面如同电影般在她脑海中不断放映,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臣女愿以性命为证。”她将额头触地,声音却清脆响亮,如同一道清凌凌的水流,直直地撞上天花板的藻井,在殿内回荡。“只求太后明察,御药房的安神汤里,掺的不是治病的血莲子,而是要命的毒。”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仿佛所有人都被这惊人的言论所震撼。苏晚用余光瞥见左侧站着的陆院判,太医院院判身着的绯色官服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一种不真实的红色,显得格外刺眼。他紧紧攥着朝珠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就连喉结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可见他内心的慌乱与恐惧。
“沈嬷嬷。”太后突然开口,声音简洁而有力。
立在屏风旁的灰衣老嬷嬷立刻应声上前,她的动作娴熟而迅速,袖中不经意间露出半卷暗青色封皮的纸册。苏晚一眼便认出,那是吴侍郎的笔迹。这位刑部员外郎昨夜在医馆守了半宿,不辞辛劳地替她整理御药房近五年的用药记录,墨迹里仿佛还浸着墨汁未干时特有的腥气,那是无数个日夜操劳的见证。
“这是昨夜刑部连夜验药的副本。”沈嬷嬷将纸册轻轻放在太后的案上,在抬眼的瞬间,她飞快地扫了苏晚一眼。那眼神温暖而充满鼓励,像冬夜里的暖炉,让苏晚不禁想起母亲给小川喂药时,眼中流露出的温柔与关怀。原来,在这看似冰冷的宫里,也有像沈嬷嬷这样,愿意为苦主留一盏明灯的人。
太后翻开纸册的动作极为缓慢,每一页都看得格外仔细,她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苏晚紧紧盯着太后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指腹轻轻扫过“血莲子含量超标”的批注时,指节微微发颤,可见太后内心的震惊与愤怒。
直到最后一页,老太后突然“啪”的一声合上纸册,那声音清脆而响亮,震得案上的茶盏都跳了一跳,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陆院判。”她的声音比刚才又冷了三分,仿佛寒冬腊月的冰霜,让人不寒而栗。“你掌管太医院十年,竟连药材优劣都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