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宫门血夜

卯时三刻的朝钟悠悠停歇,那余音仿佛还在紫禁城的上空缭绕。慈宁宫的铜鹤香炉里,沉水香正袅袅升腾,那香气醇厚而绵长,弥漫在整个宫殿之中,却无法驱散殿内凝重的气氛。

苏晚静静地跪在软垫上,指节因为紧紧攥着袖中的账册而泛白。昨夜顾昭披在她身上的外袍,此刻还残留着他的体温,然而这温度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后背发烫,心中的紧张感愈发强烈。

“启禀太后,御药库清点完毕。” 顾昭那沉稳有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身着玄色暗卫服,上面还沾染着在御药库清查时沾上的药尘,显得风尘仆仆。

他双手捧着一个描金匣子,恭敬地跪在丹墀下。当匣盖掀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混合着土腥气猛地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太后微微皱眉,扶着凤纹扶手缓缓向前走了两步。她伸出指尖,刚碰到匣中那截已经发黑的白术,像是被烫到一般,突然猛地缩回手。她的眼眶瞬间泛红,指甲不自觉地在檀木扶手上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印。“哀家当年在晋州行宫染寒症,用的就是这味白术吊的命。” 她缓缓转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阶下跪着的陆院判,“陆明远,你倒说说,这霉成渣的药,是怎么混进御药库的?”

陆院判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顺着官帽的垂珠不停地往下淌。他强撑着直起腰,声音微微颤抖:“太后明鉴,御药库向来是由库使负责经管,臣不过是总领太医院事务......”

“啪!” 太后愤怒地甩了茶盏过去,青瓷碎片擦着陆院判的鬓角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总领事务?” 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颤,“晋州三年大旱,百姓们只能啃树皮来勉强充饥,你倒好,连赈灾的药材都敢贪!哀家让你掌管太医院,是希望你能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而不是让你变成一只贪婪的硕鼠!”

苏晚望着陆院判不停颤抖的官靴,心中一阵刺痛,喉头发紧。她的思绪瞬间回到了逃荒的路上,曾见过一位断腿的老妇,用最后半块发霉的饼子,来换取她的一包止血药 —— 那药里的黄芪,恐怕就是这种烂在库房里的次品吧?

“苏姑娘。” 太后突然叫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你且说说,这些霉药若是用在灾民身上,会怎样?”

苏晚挺直身子,跪得笔直,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外伤敷了会烂疮,寒症喝了会攻心。轻者残废,重者......” 她顿了顿,眼前浮现出路边用草席裹着的孩童的模样,声音微微哽咽,“没命。”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清晰地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微声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陆院判突然往前爬了两步,官帽歪在脑后,显得狼狈不堪:“太后!这等小事何须动怒?不过是底下人手脚不干净......”

“小事?” 顾昭猛地站起身来,腰间银剑发出一阵嗡鸣,自动出鞘三寸,剑身闪烁着寒光。他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陆院判那张已经发灰的脸,“晋州灾民联名状里,有三百七十二人写着‘药石无灵’。你竟然说这是小事?”

陆院判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突然噤声。

午后的阳光透过轿帘的缝隙,斑驳地落在苏晚的膝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太后刚刚赐给她的蜜饯,那是太后轻声说 “孩子别怕” 时,温柔地塞给她的。

突然,轿外魏五的脚步声变得慌乱起来,紧接着传来虎子惊恐的惊呼:“姑娘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