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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萧望之的儿子散骑中郎萧汲也上书为父亲之前的事申冤。此事交给有关部门处理,回复上奏说:“萧望之前次所犯罪行清楚明白,并没有人诬陷控告他,他却教唆儿子上书,引用表明无辜的《诗经》诗句(失大臣体),有失大臣体统,犯不敬之罪,请求逮捕。”弘恭、石显等知道萧望之一向气节高尚,不肯受屈辱,建议说:“萧望之前次侥幸没有获罪,又赐给爵位封邑,他不悔过认罪,反而深怀怨恨,教唆儿子上书,把过错归于皇上,自以为是皇上的师傅,最终一定不会获罪。如果不让萧望之在牢狱里受点委屈,堵塞他心中的不满,那么圣朝就无法对他施加厚恩了。”元帝说:“萧太傅素来刚烈,怎么肯去坐牢?”石显等人说:“人命至关重要,萧望之所犯的不过是言语小罪,必定不会有什么担忧。”元帝这才批准了他们的奏请。冬季,十二月,石显等将诏书封好交给谒者,命令等萧望之出来时亲手交给他。同时命令太常火速调派执金吾(掌管京城治安)的车马骑兵包围萧望之的府第。使者到达,召见萧望之。萧望之询问他的门生鲁国人朱云,朱云是个崇尚气节的人,劝萧望之自杀。于是萧望之仰天长叹道:“我曾位居将相,年过六十了,老了还要进监狱苟且求生,不也太鄙陋了吗!”便对朱云说:“朱游(朱云字),快去把毒药拿来,不要让我久等!”终于饮毒酒自杀。元帝听说后大惊,拍手说:“我本来就怀疑他不肯进监狱,果然害死了我的好师傅!”这时太官正送上白天的膳食,元帝推开饭菜,为萧望之哭泣,哀伤感动了左右侍从。于是召见石显等人责问他们考虑不周,石显等人都脱下帽子谢罪,过了很久才作罢。元帝追念萧望之不能忘怀,每年按时派使者去祭祀萧望之的坟墓,直到元帝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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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评论说:汉元帝作为君主,太容易被欺骗而难以醒悟了!弘恭、石显诬陷萧望之,他们的邪说诡计,元帝确实难以辨别。至于开始怀疑萧望之不肯进监狱,弘恭、石显认为他必定不会担忧。后来果然自杀了,那么弘恭、石显的欺骗也就很明显了。中等才智的君主,谁不感动奋发,从而惩处奸邪之臣呢!汉元帝却不是这样。虽然哭泣不吃饭来哀伤萧望之,却终究不能诛杀弘恭、石显,仅仅得到他们免冠谢罪而已。这样,奸臣还怕什么呢!这正是让弘恭、石显能够肆无忌惮地施行邪恶而不再有所顾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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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弘恭病死,石显继任中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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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汉武帝攻灭南越国,设置珠厓、儋耳二郡,都在海中的岛上,官吏士兵都是中原人,常常侵夺欺凌当地居民。当地居民也很凶暴,自以为地处偏远,多次违反官吏的禁令,大约每隔几年就反叛一次,杀害官吏;汉朝总是派兵去平定。二十多年间,共反叛了六次。到宣帝时,又反叛了两次。元帝即位的第二年,珠厓郡山南县反叛,朝廷发兵镇压。其他各县也相继反叛,连年不能平定。元帝广泛征求大臣们的意见,想大规模发兵。待诏贾捐之说:“我听说尧、舜、禹这些圣王的恩德,疆域不过数千里,西到流沙,东到大海,北方和南方只到能听到声威教化的地方,意思是愿意接受声威教化的就治理,不愿意接受的就不强迫治理。所以君臣歌颂他们的德行,万物各得其所。武丁、成王是商、周的大仁之君,但他们的疆域东不过长江、黄国(古国名),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荆,北不过朔方,因此颂扬之声并起,一切生灵都乐于生存,越裳氏(南方古国)经过多次翻译来进贡,这不是用武力能够达到的。到了秦朝,兴兵远征,贪图扩张领土而使得国内空虚,导致天下崩溃叛乱。孝文皇帝放弃武力,推行文治,那个时候,审理的刑事案件不过几百起,赋税徭役都很轻简。孝武皇帝厉兵秣马,攘除四方夷狄,天下审理的刑事案件数以万计,赋税烦重,徭役繁多,盗贼蜂起,军队多次出征,父亲战死在前线,儿子斗伤在后方的运输线上,女子登上边塞的亭障了望,孤儿在路上号哭,老母、寡妇在街巷中哭泣饮泣,这都是开拓疆域太大、征伐不休的缘故。如今关东百姓长期困苦,流离失所。人情没有比父母更亲的,没有比夫妇更快乐的;到了卖妻子卖儿女的地步,法令不能禁止,道义不能制止,这是国家的忧患啊。如今陛下不忍一时的愤怒,想驱使将士们挤身于大海之中,在那荒蛮之地求得快意,这不是用来救助饥荒、保全百姓的办法。诗经说:‘愚蠢的蛮荆,竟敢与大国为仇。’意思是说圣人兴起则后归服,中原衰弱则先背叛,自古以来就忧虑此事,何况是远在南方万里之外的蛮夷呢!骆越(南方民族)的人,父子同在一条河里洗澡,习惯用鼻子饮水,和禽兽没什么区别,本来就不值得设置郡县。他们孤零零地居住在大海之中,雾大露重,气候潮湿,多有毒草、虫蛇和水土的危害;人还没见到敌人,战士自己就病死了。又并非只有珠厓出产珍珠、犀牛、玳瑁。放弃它并不值得可惜,不去攻打它也不会损害汉朝的威名。那里的百姓就如同鱼鳖,有什么值得贪图的呢!我私下用以前征讨羌人的军事行动来说,军队暴露在野外不到一年,出兵没有超过一千里,耗费了四十多万万钱;大司农的钱用光了,就用少府(掌管皇室财政)的禁钱来补充。一个角落的地方作乱,耗费尚且如此,何况劳师远征,损失士卒而无功呢!从古代寻求先例不合,在当今施行又不便,臣愚昧地认为,不是中原衣冠礼教之邦,《禹贡》所记载、《春秋》所治理的地方,都可以暂且不要。希望放弃珠厓郡,专心抚恤关东的忧患。”元帝询问丞相、御史大夫的意见。御史大夫陈万年认为应当攻打,丞相于定国认为:“前些日子发兵攻打珠厓连年不断,护军都尉、校尉及丞(军官)共十一人,只有两人活着回来,士兵和转运粮饷的民夫死亡万人以上,费用三亿多万钱,还没能使其全部归降。如今关东困乏,百姓难以再受惊扰,贾捐之的建议是对的。”元帝听从了。贾捐之是贾谊的曾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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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帝孝元皇帝 初元三年(乙亥年,公元前46年)
春季,元帝下诏说:“珠厓叛军杀害官吏百姓,背叛作逆。如今朝廷商议的人有的说可以攻打,有的说可以防守,有的想放弃它,意见各不相同。朕日夜思考这些意见,认为羞于威令不行,就想诛灭他们;犹豫不决担心困难,就主张驻守屯田;通达时势变化的,则忧虑万民。万民饥饿的忧患与远方蛮夷的不臣服,哪个危害更大呢?况且宗庙的祭祀,灾荒之年尚且不能完备,何况是回避那不必避讳的耻辱呢!如今关东严重困乏,仓库空虚,无法供给,再兴兵动武,不仅使百姓劳苦,灾荒之年也会随之而来。特此废除珠崖郡,当地百姓有仰慕仁义愿意归属内地的,妥善安置;不愿意的,不要勉强。”
夏季,四月,乙未晦(三十日),茂陵白鹤馆发生火灾;大赦天下。
夏季,发生旱灾。
立长沙炀王(刘旦)的弟弟刘宗为长沙王。
长信少府贡禹上书说:“各离宫以及长乐宫的卫兵,可以裁减大半以减轻徭役负担。”六月,元帝下诏说:“朕考虑到百姓的饥寒,远离父母妻子儿女,从事于非本业的劳役,守卫着无人居住的宫殿,恐怕不符合调和阴阳之道。特此罢除甘泉宫、建章宫的卫兵,让他们回乡务农。百官各自节省费用。分条上奏,不要有所隐讳。”
这一年,元帝再次提拔周堪担任光禄勋,周堪的弟子张猛担任光禄大夫、给事中,很受信任。
汉元帝孝元皇帝 初元四年(丙子年,公元前45年)
春季,正月,元帝巡幸甘泉宫,在泰畤举行祭天典礼。三月,巡幸河东郡,祭祀后土神;赦免汾阴县的囚徒。
汉元帝孝元皇帝 初元五年(丁丑年,公元前44年)
春季,正月,封周子南君(周朝后裔)为周承休侯。三月,元帝巡幸雍县,祭祀五帝。
夏季,四月,彗星出现在参宿。
元帝采纳儒生贡禹等人的建议,下诏命令太官(掌管御膳)不要每天宰杀牲畜,所供应的物品各减一半;皇帝车马所需粮草,只要不耽误正事就行。废除角抵戏、上林宫馆中皇帝很少临幸的宫馆、齐地的三服官、北假(今内蒙古河套以北)的田官、盐铁官、常平仓。博士弟子(太学生)不限定名额,以广招学者。下令百姓中能通晓一部儒家经典的,免除赋税徭役。省减刑罚七十余项。
陈万年去世。六月,辛酉日(疑误,或为某日干支),长信少府贡禹被任命为御史大夫。贡禹前后数十次上书谈论朝政得失,元帝赞赏他的质朴正直,多采纳他的建议。
匈奴郅支单于自以为道路遥远,又怨恨汉朝支持呼韩邪单于而不帮助自己,困辱汉朝使者江乃始等人;但派使者向汉朝进献贡品,趁机要求送回入侍的儿子(质子)。汉朝商议派卫司马谷吉护送回去,御史大夫贡禹、博士东海人匡衡认为:“郅支单于对汉朝的归化之心尚未纯厚,居住地又极其遥远,应该让使者送他的儿子到边塞就返回。”谷吉上书说:“中原对夷狄有维系不绝的道义,如今我们已养育保全他的儿子十年,恩德深厚,如果空自断绝关系不送他回去,只送到边塞就返回,是表示抛弃他不再抚养,使他失去归向之心,既抛弃了以前的恩德,又结下后来的怨恨,很不妥当。议论者看到江乃始没有应敌的谋略,智勇都陷于困境,以致遭受耻辱,就预先为我担忧。臣有幸能持强汉的符节,奉圣明的诏书,去宣谕深厚的恩德,他应该不敢桀骜不驯。如果他怀有禽兽之心,对臣施加无道,那么单于就将长久背负大罪,必定逃向远方,不敢靠近边塞。牺牲一个使者而使百姓安宁,这是国家的谋划,也是臣的愿望。请允许我把他送到单于王庭。”元帝同意了。谷吉到达后,郅支单于大怒,竟然杀了谷吉等人;他自知辜负汉朝,又听说呼韩邪单于日益强盛,恐怕遭到袭击,想逃向远方。恰好康居王多次被乌孙困扰,与诸翕侯(贵族)商议,认为:“匈奴是大国,乌孙一向臣服于它。如今郅支单于困顿在外,可以迎接他安置在康居东边,让他联合康居军队攻取乌孙并立他为乌孙王,康居就可以长久没有匈奴的忧患了。”于是派使者到坚昆,向郅支单于转达此意。郅支单于本来就恐惧,又怨恨乌孙,听到康居的计策,非常高兴,就与康居结盟,率兵西行。郅支单于的部众在路上冻死很多,只剩下三千人左右。到达康居后,康居王把女儿嫁给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也把女儿嫁给康居王,康居对郅支单于非常尊敬,想依靠他的威势来胁迫西域各国。郅支单于多次向康居借兵攻打乌孙,深入到赤谷城,杀害掳掠百姓,抢夺牲畜而去。乌孙不敢追击。汉朝西域都护府西边空虚无人居住的地方达五千里。
冬季,十二月,丁未日(初七),贡禹去世。丁巳日(十七日),长信少府薛广德被任命为御史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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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帝孝元皇帝 永光元年(戊寅年,公元前43年)
春季,正月,元帝巡幸甘泉宫,在泰畤举行祭天典礼。典礼完毕,就留在那里射猎。薛广德上书说:“臣私下看到关东困苦到了极点,人民流离失所。陛下却每天撞击亡秦的钟,欣赏郑、卫的靡靡之音,臣实在为此痛心。现在士卒暴露在野外,随从官员劳苦疲倦,希望陛下赶快返回皇宫,想着与百姓同忧共乐,这才是天下的大幸!”元帝当天就回宫了。
二月,下诏:“丞相、御史推举质朴、敦厚、谦逊、有德行的人,光禄勋每年按此标准考核评定郎官、从官的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