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唱声粗犷跑调,却透着一股由衷的快活和敬意。
赵参军的声音顿住了,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谢砚之握着笔的手也微微一顿,笔尖悬停在公文上方,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帐内侍立的几名亲兵,肩膀可疑地耸动了一下,赶紧死死绷住脸。
谢砚之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帐帘方向,仿佛没听见那不成体统的哼唱。他重新落笔,继续批阅公文,只是那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
这时,帐帘再次被掀开。
阿福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挤了进来,生怕带进太多寒风。他背上,裹着厚厚裘毯的云映雪被轻轻放下。她脸色依旧苍白,迦南寒毒带来的虚弱显而易见,但精神似乎比昨日好了一些。她手里还捧着一个……**粗陶小坛**。
“大人,赵参军。” 云映雪声音依旧有些低弱,却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她示意阿福将小坛放在帅案一角,“营里……新腌的……第一批咸菜……成了……送来……给大人……和诸位……尝尝……”
粗陶坛子朴实无华,封口处还沾着新鲜的盐粒。一股熟悉的、属于腌渍发酵的、略带刺激却令人食欲大开的咸鲜气味,极其霸道地冲散了帅帐里残留的墨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赵参军看着那坛咸菜,又看看案上堆积如山的军务卷宗,再看看云映雪苍白却明亮的眼睛,心头蓦然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是感激,是钦佩,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源于最朴素生存智慧的震撼。
这坛咸菜,此刻静静地立在象征着边关最高权柄的帅案一角,与那些决定千军万马命运的兵符令箭、染血的战报、沉重的账册并列。
它其貌不扬,却重若千钧。
它是“咸菜立旗”的余韵,是“雪盐换粮”的果实,更是“厨娘王妃”那套化腐朽为神奇、于绝境中求活路的“**咸菜兵法**”最直观的注脚!
谢砚之的目光也落在那粗陶坛子上,深沉的眼底掠过一丝微澜。他放下笔,没有说什么,只是极其自然地对赵参军吩咐道:“传令下去,今日全军加餐。就……用这新腌的咸菜佐饭。”
“是!” 赵参军声音洪亮,抱拳领命,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这命令,比任何犒赏更能凝聚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