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管事带着两个婆子,粗暴地推开厢房门,宣布“婚事作罢,刑部谢大人要见你”时,云映雪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走出冰冷的厢房,踏过院中冰冷的积雪。风雪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那两个看守她的婆子早已躲得不见踪影。
来到正厅外,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伫立在风雪中的玄色身影。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松,玄色官袍在寒风中微微拂动。厅内压抑的气氛和沈弘文、林氏那如同淬毒般的目光,仿佛都被他一人隔绝在外。
“人已带到,谢侍郎请便。”沈弘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谢砚之缓缓转过身。风雪落在他肩头,更添几分清冷孤绝。他的目光,越过厅内众人,如同穿越风雪,精准地落在站在庭院中、脸色苍白、肩头单薄的云映雪身上。
那目光依旧冰冷,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温度。没有关切,没有询问,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与案件相关的、需要提审的普通“人证”。
但云映雪却在那冰冷的目光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的……审视?或者,是确认她是否还“有用”?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屈辱、愤怒、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名为“人情”的枷锁,重重压上心头。
“带走。”谢砚之收回目光,声音毫无起伏,仿佛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
两名刑部甲士上前,一左一右,如同押解犯人般,将云映雪带离了这令人窒息的侯府正厅。没有给她任何与沈弘文、林氏对视的机会。
马车早已候在侯府门外。玄色车辕,朴素无华,却带着刑部特有的肃杀之气。
云映雪被推上冰冷的车厢。厚重的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沈弘文阴鸷的目光和林氏那淬毒般的不甘眼神,也隔绝了漫天风雪。
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她一人。
车辕震动,马车缓缓启动。
云映雪靠着冰冷的车壁,身体因为寒冷和后怕而微微颤抖。她缓缓抬起手,摊开掌心。那点深紫色的檀木碎屑,依旧紧紧嵌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混合着血珠,带来钻心的痛楚。
风雪拍打着车帘,发出簌簌的声响。
车窗外,谢砚之清冷的声音隐约传来,是对驾车的甲士吩咐:
“回刑部。看好她。”
“案子未结前,她若少了一根头发……唯你是问。”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云映雪闭上眼,将头重重抵在冰冷的车壁上。掌心那混杂着血与檀屑的刺痛,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
婚约的风波,因他一句话而暂平。
但压在她身上的,是比齐府更冰冷的刑部高墙,是比林氏更莫测的“活阎王”,以及一份沉甸甸、需要用未知代价去偿还的……人情。
前路,依旧风雪弥漫,杀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