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世人称呼她,便不是阿如罕,而是巴图鲁了。
当然,这个巴图鲁的称号,不仅是圣山独有。
一些草原部落内的勇士,也可以被冠以这种称呼。
通过阿如罕的讲解,张道之大致推断出了其余八名圣者的整体实力水准。
巴图鲁,勉强能与巅峰时期的阿如罕五五开。
还有三名圣者,可以战胜阿如罕,但她们的年纪都太大了,前方的道路已断,难以得道。
所以,他们没有资格继承巴图鲁的名号。
至于其余四名圣者,张道之猜测。
其实力相当于五气朝元境巅峰时期的高手,比不上已经走在长生路的宗师级人物。
稍后,张道之又问了一些有关萨满道与草原气数的问题。
自己的师父三进草原,在阿如罕等人心中,是为了削减草原气数。
但是这气数,该怎么削呢?
具体是指的什么呢?
阿如罕的解释,也让张道之恍然大悟。
本质上,萨满道与正一道并无区别。
但是,身为萨满或是草原部落的‘巴图鲁’,还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存在,来加强自身实力。
那就是可以调动一个部落、一块地域气数的图腾之力。
按照中原与张道之的话来说,这种图腾之力,便是类似‘运河舆图’的功德灵宝。
因为两地文化的不同,导致压运之物出现的方式也不同。
它不一定是以舆图的方式出现,还可能是代表着一个部落的图腾,也可以理解为。
生活在某地的的部落,通过日久天长,自身与自然的联系,将一地气数,融入在这个部落的灵魂当中。
而这个灵魂,便为图腾。
乌兰特部的灵魂(图腾)是狼,若是阿茹娜将来有朝一日,可以获得图腾之力。
就代表受到了压运舆图灵宝的认可。
可以使用该地气数之力,也可以形象的理解为地脉之力。
当时张道之斩申九千所使用的三力同源一剑,其中一力,便为这地脉之力,是自水脉舆图中调集。
但运河毕竟是由人为开凿出来,经过长年累月的自然豢养,才得以酝酿出灵宝。
是以,此水脉运数,算不得有多强。
而且是属于消耗品,用一次少一次。
每用一次,若胜还好,所败,将直接影响到生活在该地的万物生灵。
必须要慎用才可。
萨满术调动的力量,乃是天道之力。
像是草原共主调动自身皇道之气,可以理解为是一种人道之力,佛教称其为众生愿力。
萨满道的代表势力便是圣山,而人道之力的代表,自然就是乞颜部领袖,如今的草原共主,北元皇帝。
两者与存在于各部落间的图腾之力,也就是地脉之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在中原境内也有类似的情况。
比如身为皇帝的赵长青,可以借由传国玉玺调动国运之力。
而这国运之力,是由人与自然而产生,是将地道与人道之力相融之后产生的一种神奇玄妙之力。
皇帝治人治地,若人地皆失,则国运衰微,天道昌盛,人间便会易主。
若天道之于人、地之上,三才三道便会失衡,就会出现‘侠以武犯禁之事’,天下同样会大乱。
三足鼎立之势,是最为稳定的大势,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老天师张先三进草原,三战腾格里三捷,削弱的,是由腾格里代表的圣山气数。
而圣山又是草原运脉之始。
圣山气数被削,最终,就会影响到整座草原。
听阿如罕说到这里,张道之也总算是明白三道之力间的微妙联系。
比如他自身,已被运河舆图所认可。
若是他与人征战,死了,那么整条运河,都会发生巨大灾难,从而有无数生灵深受其害。
纵使未死,只是败了,运河也会深受其害。
看来,获得地脉之力,也不全是好事。
思虑至此,张道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怔怔愣在原地,忍不住暗自喃喃道:
“一些传承千年的宗教,之所以屹立不倒,不全是仅有一道之力,而是在某种意义上,也将三道之力进行了融合。”
“如儒家,他们乃是治世教派,治人、治地、顺天意而行。又如武当、全真...”
“首先,这些教派之所以传承千年,是因为有着压运之物,也就是能够调动地脉之力的法宝,就像天师三宝。”
“此外,他们传承术法,乃为天道之力...而教派衍生出的信仰,又可以使他们凝聚众生愿力,也就是人道之力...”
“三力同源,方可称自然。一座宗门,一个教派,但凡缺失三道之力其中一种,便注定走不长远,就像是太平道...”
“他们的术也可以勾动天道之力,他们也会培养属于自己的信徒。”
“但是,他们唯独缺了压运之物,所以每次大劫到来,三力缺其一的太平道,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三力同源,谓之自然。
唯有掌握自然之力的宗门,才有传承千百万年的底蕴。
才可诞生出像是老天师、全真掌教这种实力强大的人物。
想来,腾格里定是掌握着一种可以调动圣山气数的图腾之力(地脉之力)。
再加上萨满道在草原里本身就极具威望且有着无数信徒。
所以,集合天地人三道之力的腾格里,才会世代不朽,成为草原百姓心目中的‘天’。
张先将腾格里击败,无异削弱了圣山运数。
圣山为草原运脉之始,如此便会影响到整座草原的气数。
而后,到了九大圣者的口中,天师与天尊之争,就成了一场气数之争。
......
就在张道之沉思间。
阿如罕走到阿茹娜那边。
留意到来人之后,阿茹娜豁然起身,当即拔出手中金刀。
前者如今修为被封,以阿茹娜的实力,杀她易如反掌。
但她并不畏惧。
因为张道之不想杀她。
阿茹娜很听张道之的话。
“别那么紧张,我对你没有恶意。”
阿如罕修为即使未被封禁,她也不会朝一个孩子下手,更何况,还是来自草原的孩子。
阿茹娜眼神冰冷,反手握刀,矗立身躯,
“对我没有恶意,那便是对我的恩公有恶意?”
阿如罕嘴角微微上扬,莞尔一笑,“相较于他的安危,你更应该关心关心自己。”
阿茹娜不解,下意识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阿如罕直言道:“你的恩公,一直将你当做棋子。”
“待到哪日,你若成了弃子,便没了利用价值,届时,你不该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吗?”
话音刚落。
阿茹娜当即给出回应,
“是我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棋子,而不是他非要让我成为棋子。”
阿如罕不解,“这有什么区别?”
阿茹娜不予理会,只是径直走向张道之那边。
阿如罕微微皱起眉头,凝视着对方那小小背影,
“你这性子,还真是与我有几分相似。”
阿茹娜冷声道:“我与你并不相同。”
说到此处,她抬头看向张道之那边,脸上突然洋溢着甜甜的笑意,
“这世上还有个人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但是,偌大天地间,已经没有人在乎你的死活了。”
身为圣者,落败之后被擒。
然而,圣山却始终不为所动。
可见,这名圣者,已经成为弃子了。
就连圣山都不会在乎她的生死,世上还有谁会去在乎呢?
阿如罕又道:“你可知你恩公的身份?”
阿茹娜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摇头回应道: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恩公,是我的老师。”
“至于其他的身份,我已不想知道。”
或者说,阿茹娜想等到张道之亲口告诉她,而不是从阿如罕的口中得知。
阿如罕若有所思,
“身为草原的孩子,你应该知道,圣山对于草原意味着什么。”
“你的恩公固然可以在圣山活下去,但是,你呢?”
阿茹娜收起金刀,在走向张道之时,用着一支木簪,快速地将自己头发盘起。
看似并未回应阿如罕的问题。
但实则,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件事,要比生死更重要。
阿茹娜还小,她当然想活着,想着有朝一日,去自己母亲的故乡看一看。
还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像恩公一样,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
这种事比生死更重要。
但是,留在张道之身边,比‘这种事’更重要。
“阿茹娜,鱼烤好了。”
“好嘞!嗯?恩公,您烤糊了!”
“糊了?没事,能吃。”
“...”
阿如罕望着这一幕怔怔出神。
如此平凡而又普通的一幕,在她的身上,却从未出现过。
“阿茹娜,有个东西,你的确与我不同。”
“你的运气,比我要好一些。”
......
阿如罕的计划失败了。
她不能毁了张道之的无垢体。
这意味着,她对圣山以及腾格里,已然毫无用处。
她很清楚,等待他的命运,一定不会太好。
但是她现在不想考虑的太多。
几日来,与张道之、阿茹娜二人之间的相处,让她体验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
安逸?
没有尔虞我诈?
舒服?
就好像在外伤痕累累,在这里,却始终有一份心灵上的寄托。
可以忘掉很多让人感到棘手、麻烦的事情。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感觉。
又过几日。
当三人瞧见狼居胥山脉的那一刻。
阿如罕心中猛地一紧。
似乎是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望着那条横卧在草原,如同巨龙一般的山脉。
阿如罕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张道之注意到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