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阿茹娜,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天师!

翌日。

如往常一般,张道之在做着简单的吃食。

而阿茹娜则在一处较为空旷的地带修行。

随着距离狼居胥山越来越近,天气不仅多变,也愈发严寒起来。

张道之早就不惧水火刀剑,对这所谓的严寒酷暑自是无惧。

而阿茹娜也渐渐掌握道家的养气法门,天气的影响,对她已是微乎其微。

不过,如今的阿如罕,修为被封,只是个普通人。

她受不了这种严寒的气息,蹲在张道之烤鱼的火炉前仍是瑟瑟发抖。

忽而瞧见阿茹娜正学着中原异士的模样盘腿大作吐纳呼吸,心下好奇,开口询问,

“你教他正一术法了?”

张道之一边摆弄着烧烤架,一边笑呵呵的看向她,

“怎么?想学?”

阿如罕摇了摇头,“我圣山的萨满道,不比你们中原的正一道要差。”

张道之莞尔一笑,并未反驳。

但凡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术法,其实并无优劣之分。

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

虽说如今的中原道门,渐渐以‘天师’为尊,那也是因为出现了张道之这样的妖孽天才。

曾几何时,有那么一段岁月,执中原道门牛耳者,是全真或武当。

也就是说,全真或武当的道,是可以培养出来一位天下无敌者。

阿如罕缓缓站起身来,在火炉四周不停地来回运动着,希望可以获得一些暖意,

“让我好奇的是...阿嚏!”

“你乃是中原天师,竟将你们中原术法教给一个草原人。”

“难道你就不怕,将来有朝一日,阿茹娜会将学到的中原术法在草原广为流传?”

张道之摇了摇头,眼里似乎只有即将要烤好的鱼,

“真正强大的,永远不是术,而是人。”

“术由人创,传承也是由人继承,就连你也说了,萨满道不弱于正一道。”

“既如此,贫道又何须担心正一道术数会流入草原?”

只知术而不知道,很难有成就。

正一的道是什么?

是藏在龙虎山的三千道藏,是历代道家先贤的思想精髓,是道教高人苦心积虑编纂的‘经义’。

术流入草原,却不知道教经义,最终也是难有成就。

如果有朝一日,就连道教经义也流传进草原,让世人都知道‘贵生’、‘无为’、‘自然’、‘清静’...

岂不就是历代先贤想要看到的结果?

至于到了那个时候,还是不是道教,又或者改了其它称谓。

张道之想,道家与道教的历代先贤,对此都不会去在意。

毕竟,那也是‘道’。

只是,这种思想之深邃、深远,并非是所有人都能体会的到。

就比如阿如罕,在她心目中,门户之别胜过一切,

“从这一点儿来说,我不如你,我草原的萨满术,只能留在草原。”

中原与草原如今仍是敌对势力。

对于自幼生长在这两座地方的子民来说,门户之别,种族之别,自是胜过一切。

但终有一些人,还是希望有天下大同那一日的到来。

就比如老天师张先。

在他眼里,救一个中原人或是草原人,本质上并无区别。

张道之笑了笑,道:

“萨满道也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你们常说万物皆有灵,你们重视生命,节制欲望...”

“这些好的东西,应该要被更多地人知道,而不是仅局限于一地。”

在这座天下,任何宗教的衍生,其背后,都有其政治与文化的意义。

比如佛教,这个教派在创建之初,倡导人人平等,本质上,是要消除世人等级观念,再无种姓之分。

借此来取得底层百姓的支持,以图迅速壮大教派,从而在这个国家或是土地上拥有着主导权。

又比如草原上流传甚广的萨满道。

他们敬畏生命,尊重一切生灵,禁止杀害孕兽、幼兽,捕猎后行谢牲礼。

他们强调部族之间的团结,不希望再有刀兵出现。

他们还致力于保护草原的生态环境。

他们为何提出这样的观念?

本质上,是想借宗教的主义观念,来除掉现有社会中存在的乱相与弊政。

这些好的宗教信仰,自然能够在短时间内聚拢大量信徒,然后影响到这个国家的政治、军事、文化等。

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但一些好的东西,值得去广泛推广。

在张道之看来,是如此。

可是,像是阿如罕这种人,并不会去在乎这些东西。

她们只晓得,萨满术,是可以让给她们变强的手段。

这就叫做,只有术而不得道。

如今,王守义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世人都得道,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内心为真理’、什么是致良知。

所谓破山贼易,破心贼难。

若有朝一日,王守义的道可以传遍天地。

让世人知道,做完一件事后,内心有无疑虑、有无不安,而后去致良知。

到了那时,术反而不重要了。

张道之曾问过王守义,这样的一天是否会到来。

就连他也不知道。

但他依然选择遵从本心去做,先下决心去做,而不是先去探讨这件事的本质是否正确合理再去做。

何为决心?

就是要问自己,这件事该怎么做,能不能做,做了以后亏不亏心,下定决心以后,方为‘知’,此为‘行’的初始。

世间大多数人,如阿如罕此类人,最为或缺的,其实不是‘行’,而是‘知’。

这也是为何,张道之会说她,她自个儿的命,从始至终,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原因。

不过,阿如罕显然没有懂得这个道理,她想击败张道之,想害他的体魄,所以她来到了张道之身边。

她认为,这是她要做得事情,所以她做了,但这不是真正的知行,因为她不曾考虑过,做完这样的一件事后。

自身会不会亏心,这件事又该不该去做,自己又能得到怎样的的结果,最差是如何,最好是如何。

这并非是在瞻前顾后。

而是一种答案。

依照自己内心的答案。

当张道之话音落下时,却见阿如罕不为所动,甚至眉宇间还透露出几分并不理解的神情。

索性,就将自身对于‘知行’的观念告知阿如罕。

知行其实很简单。

世上一切复杂的理论、哲学,简单到极致,便为真理。

然而阿如罕表面上还是装着不屑一顾,

“我的心,我清楚。”

“张天师这是与人说教习惯了,要教我做人的道理?”

实际上,内心已然在浮想联翩。

她为腾格里做了很多事,当真有一些事,当真就是她想去做的吗?

她去委身巴图鲁,也并非由自己心意,这姑且可以说是身不由己。

她来害张道之,在二人其实并无多大仇怨的前提下,她毁了张道之的一身无垢体魄。

她的内心,当真会安宁吗?

知行并非是要人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知行的首要前提,是要致良知。

这与道家一直辩论不休的人性善恶,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道之摇了摇头,“将来若有机会,你去中原,我带你去认识一个朋友。”

朋友?

“谁?”阿如罕脱口询问。

张道之道:“他叫做王守义,是个很会讲道理的读书人。”

阿如罕哼了一声,“你不觉得,用你自以为是的道理去教训旁人,本质上,是一件很没有品味的事情?”

张道之叹了口气,

“有些道理用来教训人,是很没品。”

“但是有些道理,是道。”

阿如罕冷笑一声,“你的拳比我大,你的功比我高,你固然可以在我面前卖弄这些。”

“倘若我的功比你高,如今被封住修为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是不是也要听我说些我所悟出的道理?”

“我自幼父母双亡,部族被灭,用我悟出的道理来强加到你头上,你是否又能感同身受?”

张道之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是理,而非道。”

“拳大功高的理,是法理的理,不是道理的理。”

阿如罕无言。

昨夜,张道之听她提起自幼到如今的的经历。

如今,他对她说那么多看起来像是废话的道理。

不过就是在说一件事而已。

那就是希望今后的她,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用自己喜欢而非厌恶的方式,去走完这一生。

让她不再痴迷于自身对谁有用无用。

现在看来,阿如罕并不愿理会他的一片好意。

既如此,张道之只得去说一些正事了,

“算上你在内,你们所谓的圣山九大使者,实力修为究竟如何?”

阿如罕想了想,道:

“以我为例,其余八大圣者中,能胜我者有四。”

“其中两人,我看不穿,想来若是死战,应能杀了我,不过她们也别想好过。”

“至于剩下四名圣者,实力一般,却深得腾格里信任。”

张道之又问,“那个新选出来的圣子巴图鲁呢?他实力如何?”

闻言。

阿如罕冷笑一声,

“被你重伤之前的我,可杀他,然如今,伤势未愈,并非是他的的对手。”

“他能成为圣子,是因为九大圣者中,唯我与他最是年轻。”

年轻,就代表着极大的潜力与无限的未来。

张道之理解她的意思。

想来,其余几名圣者,早已如风中残烛。

无论修为还是纯粹的杀伐之力,终其一生都很难再得寸进。

所以,他们无法成为圣子。

“你知道,巴图鲁在三个字,在我草原中,意味着什么吗?”

阿如罕忽然发问。

张道之摇了摇头。

阿如罕解释道:“巴图鲁,在我草原,是英雄的意思。”

“唯有成为圣子与圣女,才可继承巴图鲁的名号,成为草原的英雄。”

“假以时日,巴图鲁还将成为新一任的腾格里,届时,便为草原的天。”

听到这里,张道之算是明白了。

巴图鲁的原名并非是叫巴图鲁。

这个名字,就像腾格里三个字一样,是一种可以继承的代号。

巴图鲁,就代表着草原的英雄,是圣山的圣子。

就像中原的太子一样。

阿如罕如果成为草原的圣女,她也可以继承巴图鲁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