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说得准,下一个被攻破了的会不会就是歙州。
也没有人说得准,被攻破之后的城池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前几日进城卖毛皮时听人说,那位杨刺史当初在攻入宣州前是先入主的扬州,只是广陵曾有围城之困,城内米粮为人消耗一空,逼得城中百姓不得不卖妻鬻女,易子而食。
而眼下,他们城里的粮食也开始无端涨价了。
早先能换来一斗米的银子,这会只能换来半斗。
所以。
他们得逃。
逃到山的那边去,逃到一个已经安定下来、没有了战火的地方去。
得立马就逃。
借着油灯收拾好了猎刀的男人打定了主意,趁着晨光未破,匆匆叫醒了家中妻儿。
好容易哄睡了两个最闹腾的孩子的女人瞳中尚带着点惺忪之意,但她借着灯火瞧清了男人那双写满了凝重的眼睛,终竟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垂头拢紧了身上的衣衫。
这年,缀玉已经十三岁了。
那对双生子也长到了快七岁。
六七岁的孩子们还不明白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十三岁、已抽条了的少女却看出了父母眉目间覆着的那层化不去的担忧。
于是她帮着母亲轻声哄好了还想要哭闹的、年幼的弟妹。
快七岁的女童的手像曾经的她一样又软又小,男童的胳膊则让她不自觉记起年幼时的兄长。
她低头瞅着自己一左一右的两个孩子看了半晌,良久后悄悄自袄袖里翻出一小块她珍藏了好些日子都没舍得吃的、带着细孔洞的麻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