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6章 剑之殇

他们都知道,宋令关的魂魄已经与城墙同化,这咒文不过是活人的慰藉。

雨滴打在铁青色的剑刃上,溅起的水花像某种细小的白色花朵。

城墙某处传来压抑的抽泣,很快被雨声吞没。

自妖族围城以来,乐阳已经埋葬了无数尸体,但这是守军第一次集体哭泣。

当死亡成为日常,悲伤反而成了奢侈。

此刻妖族暂时退兵,疲惫到极点的神经终于崩断。

有人抱着长矛滑坐在地,任雨水冲刷着溃烂的脚踝。

有人对着城墙白光叩首,额头上沾着地上的泥水。

雨幕深处,最后一点白光正渗入城墙箭孔。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他们看见那道光芒在消失前突然暴涨,如昙花绽放的瞬息,照亮了每个人挂着雨水的脸庞。

不知是谁先举起武器,很快城头便立起一片寒光凛凛的森林。

宋令关的长剑在城墙上发出清越的铮鸣,仿佛回应着某种无形的召唤。

秋雨依旧下着,将血污、泪痕与未尽的悲声都冲进城墙根部的排水沟。

但在所有活着的人心里,那道温暖的白光永远不会熄灭。

它烙在瞳孔深处,成为比所有伤痛更恒久的存在。

立阳城。

白笙箫懒散地倚靠着箭垛,手中水壶斜斜倾倒,浸入青灰色的砖缝。

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疲惫暂缓几分。

忽然心头一颤,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手指微微一颤,水壶“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清水四溅。

缓缓抬头,望向乐阳城的方向,英俊的面容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骤然凝固。

“宋老怪…?”

低声呢喃,像是确认,又像是拒绝承认。

可拒绝,只是自欺欺人。

百年的交情,生死与共的岁月,哪怕相隔千里,亦能感知彼此的存亡。

此刻,那道熟悉的气息,彻底消散了。

白笙箫的手指缓缓收紧,指节泛白,青筋在冷白的皮肤下隐隐浮现。

嘴角仍旧挂着笑,可眼底却翻涌着某种近乎疯狂的怒意。

“呵……”

低笑一声,忽然抬手,握住了一旁斜插着的长剑。

剑锋出鞘的刹那,寒光映照着他冷冽的眉眼。

下一瞬,白笙箫纵身跃下城墙,如一道白色闪电,直直冲入城下密密麻麻的妖族大军之中!

“杀——!”

怒吼着,剑光如雪!

所过之处,血花迸溅!

没有章法,没有策略,只有纯粹的杀意。

妖族的嘶吼声、兵刃碰撞声、血肉撕裂声,全部混杂在一起。

可白笙箫什么都听不见,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烧,烧得他几乎窒息。

宋令关死了。

那个总是一脸慈祥的胖老头,那个百年间为数不多的好友。

死了。

“轰——!”

一剑斩落,狂暴的剑气横扫而出,数十只妖族瞬间被绞成碎肉!

鲜血溅在白衣上却浑然不觉,只是疯狂地挥剑、挥剑、再挥剑!

发泄。

此刻,唯有杀戮,才能让他暂时压制那股撕心裂肺的痛。

城头上的守军呆呆地望着这一幕,无人敢靠近。

那个平日里总是嬉笑怒骂、潇洒不羁的白笙箫,此刻,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凶兽。

他在用杀戮,祭奠逝去的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