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儿臣在。”

“你大哥……这一去,山高水长,怕是难得再见了。你等会也过去康王府一趟,好好说说兄弟们该说的话。”

“是,父皇。大哥虽远行,然心系父皇,亦是为国镇守边陲,乃人臣之荣,人子之孝。”

“你们兄弟众多,如今渐次长成,封王就藩,亦是祖宗成法,国之常情。看着一个个离京,朕这心里……”

“终究是有些不舍。天家富贵,却也难免寻常人家的离别之苦啊。”

他看向朱常澍的眼神,似乎想努力灌注进一个普通父亲的温情:“你是太子,是储君,将来要承继这万里江山。但此刻,在朕眼里,你也是朕的儿子。”

“朕对你,寄予厚望,亦有望子成龙之心,更有为人父的舐犊之情。你……可明白?”

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恳切,甚至带着几分帝王难得一见的脆弱与真诚。

若在寻常百姓家,这定是父子交心的感人时刻。

然而,朱常澍面上虽然表现出一个当儿子该有的表现,但心里面对于父皇的话,却是不认可的。

天家哪有什么寻常父子?

哪有什么纯粹的舐犊之情?

父皇此时说的这番话,是说给我听的?

还是在说服您自己?

朱常澍眼眶微微发红,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感动与孺慕之情,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父皇……儿臣……儿臣明白父皇的难处。”

“父皇教诲,儿臣必当谨记于心!定当恪守储君本分,勤勉修德,绝不负父皇期许!”

“亦愿……愿父皇保重龙体,勿以儿臣兄弟们为念……”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将一个被父爱感动、又心怀天下、恪守孝道的储君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朱翊钧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他看到了太子的“感动”,也或许察觉到了那感动之下冰封的理智与疏离。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一声,演的真差劲,一眼就让人看出来了。

“明白就好,去吧。”朱翊钧脸上的温和也渐渐褪去,恢复了平日的威严与疏淡。

“是,儿臣告退。”朱常澍再拜,然后躬身,一步步退出了乾清宫。

走出乾清宫,午后的阳光明媚地洒在身上,朱常澍朝着宫外走去,想去送行自己的大哥。

‘天家父子……’

‘终究是君臣先于父子,权力重于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