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

太子朱常澍躬身退出殿外,那套“感动与孺慕”的表演堪称标准……

可是在朱翊钧的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朱翊钧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温和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些许自嘲的复杂神情。

这一刻,他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皇爷爷,跟自己父皇,为何会相处这么别扭的原因了。

他缓缓坐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小崽子……”

一声近乎无声的低语从朱翊钧唇间逸出,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意味:“跟老子在这儿演上了?”

“公是公,私是私?”

“分得倒挺清。”

他回想起太子那恰到好处的哽咽、那深深一揖、那番“恪守储君本分”的表态,每一处都精准地符合一个“完美储君”该有的反应,却唯独缺少了那么一丝……儿子应有的、真实的触动。

这老六应该是读史读多了。

时时刻刻都在用行动提醒自己,他是大明朝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而不仅仅是皇帝的儿子……

“呵……”

人在无语的时候,确实是会笑得。

朱翊钧轻轻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好,好得很。既然你时时刻刻要端着太子的架子,不愿与朕论父子私情……那便依你。”

他目光微敛,深邃的眼底最后一丝因为长子即将离去京师而泛起的柔软涟漪也彻底平复,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帝王心绪。

“以后,朕便只与你论君臣,再不言父子了。”

当然,这个时候,朱翊钧说的这句话,是气话,还是能坚持到底,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不过,天家,终究容不下寻常百姓的温情,这也是事实。

与此同时,康王府内一片离愁别绪。

箱笼行李已基本装车,府邸显得空荡而冷清。

在内室,刘王妃抱着刚满周岁的朱由校,泪眼朦胧,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