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沉落,天边的橙霞渐渐晕染成深紫,像是暮色中燃尽的余烬。一阵海风从鲁莱城方向卷来,带着潮湿的咸腥,拂过城外起伏的田野。麦浪在风中摇曳,金色的波纹如沉默的诗行,一道道延展至天际。
李漓策马而至,身后随行的众人映着落日微光,队伍静默,马蹄声在石道上砰然回响。李漓目光平静,望着前方熟悉的城门。
鲁莱城门已大开,古夫兰领着众人整齐列队,早早恭候于此。她身着墨蓝长袍,风中衣袂轻扬,眼神望向远方,似喜似忧。
忽然,人群中冲出一个身影。阿敏双膝跪地,哐啷一声磕在石板上,声音哽咽如泣:
“主上平安归来,臣李坂真是感激涕零,五脏六腑都快要化了……”
李漓勒马停下,轻咳一声,扬眉道:“行了,孤知道了,你是忠臣中的忠臣。起来吧,别又哭又嚎的,像是丧了什么人似的。有事说事,没事一边歇着去。”
阿敏顿时噤声,抹了把脸,识趣地退到一旁,站得笔直,还不忘偷偷抬头望他一眼。
古夫兰终于开口,声音轻颤,像是藏不住的思念终于找到出口:“夫君,您回来了……感谢真神庇佑。”古夫兰快步上前,眸光温柔却掩不住泪意,指着乔哈拉怀中那个襁褓中的婴儿,低声道:“这是我们的儿子——穆拉迪。快给他取个震旦名字吧。”
乔哈拉抱着男婴上前,步履轻柔,像是怕惊扰怀中的沉睡者。婴儿熟睡着,小脸红润,嘴角挂着一丝口水,小拳头紧紧握着,像只窝在阳光中的猫崽。
李漓一愣,凑近细看,眉头微挑:“嗯?怎么是儿子?不是都说……是个女儿?”
古夫兰低下头,脸颊泛红,声音带着羞涩:“原本就是儿子……只是那时贝尔特鲁德当权时,她四处征伐,我们怕被盯上,只好谎称是女儿。现在你回来了,一切安稳,再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了。”古夫兰抬起眼,眼中是一种释然,仿佛终于卸下了肩头沉重的秘密。
李漓伸出指尖,轻轻点了点婴儿的额头,嘴角露出笑意:“叫他李植吧。”
“穆拉迪,听见了吗?爸爸给你取了震旦名字喽!”古夫兰俯身逗弄孩子,声音像春风掠过新芽,轻柔而欢快。她的眼里满是慈爱,那笑容是初为人母者最温柔的骄傲。
“主上得子,实在可喜可贺!我们沙陀后继有人了!”阿敏见机又凑上来,满脸堆笑,像个捧哏的艺人。
“同喜同喜。”李漓挥了挥手,目光忽地落在苏麦雅身上,眼神带着戏谑,“哟,竟然公开来迎接我了?你这身份不就暴露得干干净净了?”
苏麦雅轻掩朱唇,眉眼弯弯如新月,笑意狡黠:“现在整个安托利亚都在传我早就是你的女人,暴不暴露还有什么区别?不过,这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一桩,走到哪儿都方便做生意。”
“听说你还搞了建筑队?”李漓眯起眼,似笑非笑,“怎么,开赌场都不能满足你了?”
“我也想干点正经买卖嘛。”苏麦雅眨眼一笑。
这时,埃尔雅金微笑着上前,低声道:“艾赛德……能再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很幸福。”李漓一笑,没应,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摄政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戴丽丝快步走上前,声音里藏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李漓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眼前这位库莱什家族派驻安托利亚的全权代表神情真挚,但李漓总觉得自己与戴丽丝并无太多私交,不禁有些纳闷:她为何如此激动?
显然,李漓根本不知道,那日将他悄悄带出潘菲利亚城、救他于危难中的那位老婆婆,正是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女子易容所扮。
而戴丽丝心中,却早已翻涌万千。李漓失踪那段时间,她亲眼见安托利亚陷入无主之乱,战火与政争接连不断。戴丽丝夜不能寐,自责不已。如今终于再见李漓,尘埃稍落,那份压抑太久的牵挂才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古夫兰适时开口:“夫君,不如先进城歇息片刻吧。我已安排了宴席,待晚宴时再与众人细叙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