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门沿着御街南行,没多远便是热闹的州桥码头,汴河上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船主们指挥着工人搬运货物,更有一群牙人正在忙忙的招揽生意,活活一副真人版的清明上河图。
李维牵着薛盈的手,沿着河边走了一会儿,天渐渐黑下来,河中的画舫挂起了串串灯笼,两岸的人家升起了阵阵炊烟,廊桥水阁中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街市上的酒楼茶肆也都亮起了灯,还有小贩当街贩卖吃食,到处皆是繁盛热闹的景象。
再接着向东走,人烟渐渐稀少,李维引着薛盈在河边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旁停下,沉声道:“我们在这里坐下歇一会儿吧。”
薛盈微微红了脸还在迟疑,却见李维掏出手帕将那块青石擦了擦,径自坐了下来。她向四周看了看,倒是没有什么行人,便一咬牙也在他旁边坐下来。
李维凝视汴河对岸的灯火许久,忽然发声问:“是后日一早便入宫吗?”
“是。”薛盈低低应了一声,因背着灯光,她看不清李维脸上是什么表情,沉默片刻解释道:“你别怨我。我出身市井,父母双亡,即便与你成了婚,也必定会受到一众亲族的指摘。倒不如进宫给自己谋个前程,日后与你在在一起阻力也会小一些。”
李维反问道:“这么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些事了?”
夜晚的秋风带着寒意吹来,薛盈下意识紧了紧袖口,却见李维已经把自己的月白色披风卸下来披到她身上,直视她的眼睛问:“怎么不回答?”
薛盈终是开口道:“其实我自小家道中落,从记事那天起,亲戚的白眼,旁人的议论,这世间冷暖早已一一尝遍。爹爹去世后,更是不肯再轻易相信什么人。我始终觉得,人生在世,依赖别人终究会失望的。”
李维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其实我自小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到那里去,只是有母妹相伴,比你略强些罢了。”
这是李维第一次开口向自己吐露幼时的经历,薛盈略微惊诧地看向他,却听他沉声道:“其实这个地方,我儿时是来过的。”
李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不带一丝感情:“我八岁那年的上元节。爹爹带我、二哥、三哥出来看灯。其实爹爹一开始只想带二哥、三哥出来,还是母亲看出我也想出去玩,苦求了爹爹,他才勉强同意带我出去的。”
“那天街市上热闹极了,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是光彩争华的灯烛。爹爹一手牵着二哥,一手牵着三哥,说我年纪大了,只要跟紧着他们就好。我一次见到那么多花样的灯,金鱼灯、螃蟹灯、燕子灯、日月灯,看得入了迷,街上人又多,一不小心便和爹爹他们挤散了。”
“那有后来呢,有没有找到家人?”薛盈连忙问。
李维淡淡道:“后来我就沿着汴河一直走,发现人烟越来越稀少,我心里发慌,坐在河边哭了一阵,又转身往回走,看到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想是坊间的厢吏,向他求助,他看我年纪小可怜,四处打听把我送回了家。”
薛盈脱口道:“那还好,真是有惊无险,幸亏遇到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