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块厚重的黑曜石,笼罩着七丘之城。
江昊并未返回悬于天际的浮空艇,而是直接征用了罗马城内最负盛名的一座贵族庄园——西庇阿家族的祖宅。
这座庄园占地广阔,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充满了古典的壮美与秩序感。然而今夜,这里所有的仆从与护卫都已被驱逐,唯有廊下的风灯,在寂静中摇曳着昏黄的光。
主卧室内,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墙壁上描绘着罗马神话的壁画映照得光影陆离。
弗拉维娅被独自留在这里。
她没有被捆绑,也没有被禁锢,甚至身上那件在角斗中已有多处破损的皮甲都未被除去。她就像一件被随手丢弃的战利品,静静地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由古铜与大理石雕琢而成的、充满了悲怆美感的女战神雕像。
她的内心,是一片燃烧着屈辱与怒火的废墟。
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如同最荒诞的噩梦,在脑海中反复上演。
那根手指。
那根修长、白皙,仿佛不沾染半点人间烟火的手指,却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神山,轻描淡写地碾碎了她毕生的骄傲与武技。
她引以为傲的【玛尔斯之怒】,在那根手指面前,不过是孩童挥舞木棍般的戏耍。她视若生命的双剑,被那人如同揉捏面团般搓成了一颗丑陋的铁球。
最后,是那句响彻整个竞技场,也彻底击溃她灵魂的宣告——
“从今日起,你,是朕的战利品。”
战利品……
她,弗拉维娅,罗马不败的角斗女王,盖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的未婚妻,在数万同胞的注视下,沦为了一个东方帝王的私有物。
她想到了西庇阿。
想到了他冲进竞技场时,那双赤红如血、充满了无尽愤怒与痛苦的眼睛。
他没有冲动,他选择了忍辱退去。
弗拉维娅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懦弱,那是一个将领为了最终的胜利,所能做出的最艰难、最伟大的抉择。他将个人的荣辱置之度外,只为保留有用之身,以整个罗马的力量,来洗刷今日之耻。
“为了罗马……为了盖乌斯……”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对自己默念,仿佛是一种催眠。
“我是在忍辱负重,我是在为罗马的未来,献上我的全部……”
这借口是如此的苍白,却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赖以维系理智的浮木。
她开始回忆自己作为角斗士的生涯。从在训练营中第一次拿起木剑,到在血与沙中斩下第一颗头颅,再到君临克洛西姆,成为万众敬仰的女王。她的一生,都在与更强者战斗,都在征服与被征服的宿命中轮回。
强者,拥有一切。
弱者,失去所有。
这是角斗场上最简单,也最残酷的真理。
而那个男人……那个自称为“朕”的东方神皇,毫无疑问,是她此生所见,乃至神话传说中,都未曾出现过的、真正的“最强者”。
当屈辱、愤怒、不甘的情绪沉淀下来后,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绝对力量的战栗与……悸动,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她甚至不敢去深思,当她看到西庇阿忍辱退去时,心中除了痛苦,是否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