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怯与柔顺,反而身姿挺拔如松,下颌微扬,那双眸子清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带着一股洞悉世事、睥睨众生的骄傲。
她走到场中,既不行礼,也不展示才艺,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地扫过主考官席位上的众人。
郡守眉头微蹙,沉声道:“公孙玲珑,为何不行礼?你的才艺又是什么?”
公孙玲珑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惶恐,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近似于嘲讽的笑意。
“敢问大人,今日所选,为何?”
郡守一愣,下意识答道:“自然是为陛下选妃,充实后宫。”
“那敢问大人,陛下诏书中所言,是选‘美人’,还是选‘女子’?”公孙玲珑再次发问,声音清脆,逻辑清晰。
郡守被她问得有些发懵,想了想道:“诏书中言,凡有姿容出众者,皆可入选。自然是选美人。”
“好。”公孙玲珑抚掌一笑,那笑容中带着智力上的优越感,“既然是选‘美人’,那玲珑便不应在此。因为,玲珑非是美人。”
小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那些秀女们有的掩嘴轻笑,有的面露鄙夷,觉得这女子怕不是疯了,竟有如此不智之举。
郡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冷哼道:“一派胡言!你既非美人,又为何要来这初选会场,莫非是来消遣本官,藐视王威吗?”
“大人误会了。”公孙玲珑摇了摇头,那双明亮的眸子直视着郡守,不见丝毫惧色,“玲珑今日前来,非为入选,只为辩一个‘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全场。
“我乃名家公孙龙之后,毕生所求,乃言语中之至理!大人方才言,此地选‘美人’,而玲珑乃‘才女’。请问大人,才女,可是美人乎?”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机锋。
主考官席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儒生抚须道:“才貌双全,方为佳人。若有才无貌,终是缺憾。”
“先生此言差矣!”公孙玲珑立刻反驳,“‘才’,是智慧之美;‘貌’,是皮相之美。两者皆为美,然此美非彼美。便如那白马,虽是马,然‘白马’之概念,却非‘马’之概念。今日选妃,若只取皮相之美,而舍智慧之美,岂非买椟还珠,以沙砾弃明珠?”
“你……”那老儒生被她一套“白马非马”的诡辩之术绕了进去,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公孙玲珑环视全场,朗声道:“陛下乃万古不出的神皇,其胸襟如星辰大海,岂会只沉迷于区区皮相?尔等以色选人,以貌取士,看似为陛下尽忠,实则是在以庸俗之见,揣度神皇之圣意!此乃大不敬!”
“我今日前来,就是要告诉尔等,女子之价值,在于其脑中之智慧,心中之丘壑,而非那一张经不起岁月侵蚀的脸皮!我公孙玲珑,愿以一身才学,为陛下献上‘治国之策’,而非以一副皮囊,献上‘枕席之欢’!”
“若陛下因玲珑之言,而纳天下才女入朝,开万世之新风,玲珑纵使被治以‘妖言惑众’之罪,亦死而无憾!”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些原本还在窃笑的秀女们,此刻都怔怔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有的人觉得她狂妄,有的人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女子的光芒。
郡守和一众考官,更是面面相觑,冷汗涔涔。
他们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若治她的罪,岂不坐实了他们“以貌取人”、“不识真才”的罪名?这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只怕乌纱不保。
可若不治她的罪,任由她在此胡闹,选妃的秩序便荡然无存。更可怕的是,她竟然煽动了数百名秀女离场,这事态已经完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