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需要个台阶。
真把人逼死了,别说乡里乡亲的戳脊梁骨,主母那边也没法交代。
何方放缓了语气,脸上挤出点乡里乡亲的热络:“翠姐,你这是何苦呢?
咱们老家离着不过五六里地,小时候说不定还在一条河里摸过鱼,犯不着闹到这份上。”
小翠握着剪刀的手松了松,嘴角扯出点嘲讽的笑:“是啊,乡里乡亲的。
说起来,我还认得你娘呢。
那年在白水河边洗衣服,看见她拿着柳条抽你兄弟几个,你光着屁股躲在柳树后头哭,鼻涕流得老长。”
何方眉头微蹙,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点影子,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他干咳两声,往前挪了半步:“翠姐,把剪刀放下吧。
刚才是我话说重了,吓唬你的。”
小翠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眼神里没了方才的戾气,才缓缓将剪刀放下。
“我算是看清了,这辈子,我就是条贱命。
主母既把我赐给你当婢女,我认了。”
她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豁出去的委屈,“但你不能用强。
我虽是下人,也是要脸的。”
“翠姐这话说的,是小觑了自己,也小觑了我。”
何方放缓了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充满真诚,“你放心,但凡你不情愿的事,我绝不用强。
往后在我这儿,真有谁不长眼欺负你,我替你出头!”
说这话时,他脑子里莫名闪过小白那张带着探究的脸。
小翠依旧没应声,只是默默地弯腰整理床铺,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灯光下瞧着,像是在哭,又不像在哭,倒像是憋着股说不清的委屈。
何方站在原地,脸上挂着点尴尬的笑,挠了挠头问道:“那个……翠姐,床收拾好了?
我能歇下了吗?”
“嗯,去吧。”
小翠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我就在旁边,有事你叫我。”
“好嘞。”
何方挨着床沿坐下,又缓缓躺下,眼睛直勾勾盯着头顶的屋顶。
根本睡不着。
眼角余光瞥过去,小翠的床就在一丈两尺远,中间隔着道半旧的帷帐。
她穿的是月白色丝绸单衣,料子看着极好,想来是主母尹姝赐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