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触到羊皮地图的边角,就迫不及待抽出来——两张地图拼在一起,线条严丝合缝,连炮台的射击死角都标得一模一样。
“张大人放心,长崎那两座炮台,看着用的是荷兰人十二磅炮,实则守军多是九州本地武士,没受过正规炮术训练。”
他指着地图上的小红点,眼里闪着压了多年的狠劲,声音压得极低:“我跟田川五郎早说好,他爹当年被幕府诬陷砍了头,这仇他记了五年。”
“今晚他以‘送粮’为由,把咱们的人混进炮台,子时三刻,我举火把为号,先杀了佐藤那狗东西——这小子每月都要勒索商户,手上沾了不少汉人的血!”
当晚,月隐星稀,海风裹着潮气往炮台里钻。
郑道周换上田川家族的和服,袖口藏着短刀,跟着粮车慢慢挪到长崎炮台门口。
守门的足轻头头佐藤斜着眼打量他,手里的刀在月光下晃着冷光,嘴角撇出不屑。
佐藤是浪人出身,靠拍幕府奉行的马屁才混上小头头,见郑道周面生,脚往粮车辕上一踩:“田川君,这是谁?没见过啊,炮台重地,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是我远房表弟,从江户来帮忙运粮的,刚到平户,还没来得及熟悉规矩。”
郑道周故意捏着江户口音的倭语回答,手悄悄从袖里摸出一袋碎银,塞到佐藤手里,指尖用力按了按。
佐藤掂了掂银子,咧嘴露出黄牙,往旁边挪了挪脚,挥了挥手:“进去吧,别乱走!巡查队刚过,要是被抓住,就按倭寇的规矩斩了,可没人救你!”
粮车刚进炮台,郑道周就瞥见角落里缩着个年轻足轻。
那人身穿洗得发白的粗布甲,正偷偷啃着半块干饭团,膝盖上的伤疤没愈合,渗着血丝。
郑道周放慢脚步,绕到他身边,用闽浙方言轻轻问:“你是漳州龙海的?我听你嚼饭团的动静,像咱家乡人吃饭的习惯。”
那足轻猛地抬头,手里的饭团“啪”地掉在地上,眼里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他叫陈阿贵,二十年前跟父亲出海捕鱼,被倭寇抓来当奴隶,父亲反抗时被砍了头,他被逼着当了足轻,以为自己的方言早忘了,没想到还能被听出来。
“你……你也是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