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的指尖轻轻蹭过干草,那粗糙的触感让她恍惚想起十七岁时的丝绸裙摆。“我才十七啊,”她声音轻得像叹息,眼底却闪过一丝旧日的光彩,“一进府就成了最得宠的人。皇上说,王府那么多女人,个个都怕他,就我不怕,所以他只喜欢我一个。”
话音顿了顿,她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那点光彩也暗了下去:“可府里的女人真多啊,多到让我生气。他今晚宿在这个侍妾那里,明晚又去那个格格宫里,我常常坐在慧旖楼的窗边等,等得天都亮了,宫门外还是没有他的脚步声。”
她猛地抬眼,目光死死锁住甄嬛,语气里带着几分执拗的追问:“你试过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么?从夕阳落尽,等到晨露打湿窗纱,连府里的更夫都换了三轮,却连个人影都等不到——你试过吗?”
甄嬛站在那里,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话。年世兰看她那模样,心里便有了答案,她轻轻笑了,冷宫里的寒气让她说话时带着温热的白气,那白气裹着她的声音,衬得她的脸既明媚又酸楚。“你没试过,”她笃定地说,“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么喜欢皇上,我说的没错吧。至于沈眉庄看似端惠妥帖,她不也一早就恨上了皇帝么!”
甄嬛雪亮的眸子里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心虚,可转眼就如流星般消逝不见。见年世兰竟提到了眉姐姐,面上不由狰狞恨声道:“你还敢提眉姐姐!若非当年你与曹琴默联手诬陷她假孕争宠,眉姐姐又怎会被贬斥禁足闲月阁又染上时疫险些不治呢!不都是拜你所赐么!”
“若是皇上信了沈眉庄十足十,又怎会轻信那一面之词直接杖毙茯苓,说到底还是嫌弃沈眉庄假孕欺君,嫌弃她打理六宫事务无能,嫌弃她不过尔尔就中了我的计。”年世兰见甄嬛一时噎住,面色也从惨白转至铁青,索性得意地扬起妩媚的眼角。
可当她记忆忽然转到失子那年,年世兰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开始微微发抖:“很快,我有了身孕。皇上当时多高兴啊,当场就晋了我为侧福晋,还特意让小厨房给我做酸梅汤,说要给我肚子里的皇子补身子。可没过多久,他就不那么高兴了——他没说,可我能感觉到。宫里的孩子没几个能平安长大,就只有个愚笨的三阿哥和早就赶去圆明园的四阿哥。我知道他担心,就拉着他的手说,没事的,我一定为他生个健康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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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她的声音突然发颤,眼眶猛地红了,“端妃给我送来了安胎药。她一向老实巴交的,见了我都不敢大声说话,怎么敢……”说到这里,她的神情骤然变得悲恸,几乎带了几分疯狂,声音也尖利起来,“太医说,那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我摸到他在我肚子里动过的,就那么没了……”
话音未落,甄嬛突然扑了上来,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年世兰只觉得手腕一紧,那力道带着刺骨的恨意,让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你的孩子没了,就要我的孩子来陪葬么?”甄嬛的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滚烫得像火,“他在我腹中才四个月大,你竟然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