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议事堂内,沉重的檀木大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只余下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紧绷感。
徐锐高踞主位,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敲击着面前摊开的那本墨色封皮的功过簿。簿册之上,朱笔与墨笔交错,清晰地记录着夏明朗及“阵风”此次盘蛇谷之战的点点滴滴——从初期的固守防御,到后期的主动出击,焚粮、惊帅,逼退赤兀万骑的赫赫战功,同样也标注着“擅离防区”、“违抗固守军令”的刺眼字样。
这本薄薄的册子,此刻重若千钧,承载着堂下两派将领截然不同的立场与激烈的交锋。
“大帅!”李崇霍然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他指着那功过簿,目光却锐利地逼视着立于堂中的夏明朗,“功是功,过是过!盘蛇谷阻敌成功,固然可喜,然军令如山!‘固守’二字,含义明确,岂容曲解?夏明朗身为统兵将领,竟置军令于不顾,擅启战端,孤军深入敌后,此风一开,日后边军将领人人效仿,皆以‘临机决断’为名各行其是,军法何存?统帅威严何在?”
他言辞激烈,句句扣着“军令”与“军法”的大帽子,意图将夏明朗的行为定性为不可饶恕的罪行。
“末将附议!”另一名与李崇交好的将领立刻出声支持,“夏明朗此举,虽侥幸得手,然实属冒险赌博!若其行动失败,不仅‘阵风’全军覆没,盘蛇谷防线亦将瞬间崩溃,赤兀万骑便可直扑龙渊关!届时,关城危矣!此等罔顾大局,行险搏命之举,岂能因结果侥幸便轻轻放过?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支持严惩的一派纷纷点头,目光冷峻地看向夏明朗,仿佛他不是一个刚刚立下大功的将领,而是一个破坏了规矩的罪人。
“荒谬!”
一个洪亮的声音猛地响起,压过了对面的指责。出声的是边军老将韩固,他须发皆白,但身材依旧魁梧,声音如同洪钟。他怒视李崇等人,须发皆张:“尔等只知死扣军令,可知战场瞬息万变?‘阵风’被困孤谷,十日之期已过,关内援军何在?坐以待毙便是尔等所谓的‘遵守军令’?夏将军临危不惧,出奇制胜,焚敌粮草,惊退万骑,此等胆略,此等功绩,岂是尔等一句‘侥幸’便可抹杀?!”
他转向徐锐,抱拳道:“大帅!末将以为,为将者,当有临机决断之能!夏将军所为,非为违令,实为在绝境中寻求胜机,力挽狂澜!其结果,非但完成了阻敌重任,更重创敌军,大涨我军士气!若如此功臣反遭惩处,岂不令前线将士心寒?日后还有谁肯用命杀敌?!”
“韩老将军所言极是!”支持夏明朗的将领们也纷纷开口。
“若非夏将军奇袭,盘蛇谷早已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