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沉甸甸的黑布,严严实实地压在这座城的上空。冷风如刀,割得人脸生疼,吹得那灯笼纸簌簌作响,好似随时都会被风扯碎。苏晚的手指,还停留在顾昭方才按过的剑柄位置,那剑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热。
刑部大牢的消息,宛如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让她从头凉到脚。她紧紧盯着暗卫腰间晃动的令牌,后颈处泛起了细密的冷汗。夜枭这一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之前精心布下的局怕是要被搅得大乱。
“你去追。” 她急切地抓住顾昭的手腕,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他血管急促的跳动,仿佛在传递着紧张与不安。“我守医馆。” 她的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顾昭缓缓低头看向她,月光轻柔地洒在他脸上,在他眼底碎成了点点星子。“苏晚 ——” 他刚开口,便被苏晚打断。
“医馆里有二十七个伤员,每一个都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稍不留意就会熄灭生命之火;还有三个待产的妇人,她们正处于生死边缘,满心期待着新生命的降临;春桃更是熬了半夜的药,那药汤里倾注着对伤者的关怀。” 她一口气说道,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他的腕骨,“我比你更清楚,他们才是夜枭下一个可能的目标。”
暗卫统领的喉结微微动了动,最终反手扣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子时三刻前,我必带一队巡防营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如疾风般翻身上马,马蹄声如滚滚闷雷,眨眼间便消失在漆黑的巷口。
苏晚望着空荡的街道,缓缓长出一口气。转身时,正好撞上来送药的春桃。小丫头端着的药碗被撞得晃出半盏,热汤溅在她手背上,疼得她轻呼一声。“姑娘,王婶的小儿子又烧起来了,脸蛋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您快去看看 ——”
“春桃,把前院的防风帘全放下来。” 苏晚突然急切地扯住她的衣袖,眼神中满是警惕,“让老吴把所有药柜锁死,学徒们两两一组巡查,重点看新来的伤员。”
春桃一脸茫然地愣住:“这是要......”
“夜枭跑了。” 苏晚的声音冰冷得像浸了冰,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意,“他的人很可能混在难民里,危险就在我们身边。”
小丫头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如纸,手中的药碗 “当啷” 一声掉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苏晚弯腰捡起碎片,余光瞥见影十四的身影如鬼魅般从东厢房屋顶掠过 —— 那是暗卫特有的身法,脚尖轻轻点过瓦当,却不发出半分声响,如同一只悄然滑行的夜鸟。
“苏姑娘!” 影十四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他单膝跪在她面前,腰间短刀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西南角草垛后有三个人,他们的呼吸比常人快三倍,急促得如同鼓点,靴底还沾着城南的红土。”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医馆的难民大多是从晋州逃来,鞋底该沾着晋州的黄沙才对 —— 而这红土,是城南乱葬岗独有的土,意味着危险已经悄然潜入。
“春桃,带所有病人去后院地窖。” 她迅速扯下腰间的银饰塞给小丫头,语速极快,“钥匙在我枕头下,要是打不开就砸锁。” 又转头对影十四道:“你守前门,我去药房。”
话音刚落,药房方向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闷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如同一声炸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