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毒水暗涌·封锁东市

苏晚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病历本里,纸页被捏得发皱,边缘泛起毛边。月光漏进医棚的竹帘,在辰时三刻后去过同一家绸缎庄那行红字上淌成银河,字里行间仿佛都浸着冰冷的寒意。

她忽然想起今日午后替王屠户扎针时,他粗糙的手掌攥着她的手腕,哑着嗓子说过今早用井水洗了把脸,怪凉的,当时就觉得水里有点怪味;刘娘子煎药前也坐在医馆门槛上念叨东市的井水泡茶最香,甜丝丝的——原来不是绸缎庄本身,是他们在那里喝了茶,而茶用的是东市的井水!

春桃!她霍然起身,病历本地拍在案上,纸张碰撞的脆响惊得守在门口的影十四手按刀柄,玄铁刀鞘与掌心摩擦发出细微的声。

正在调配药材的小徒弟立刻转身,青瓷药杵一声掉进石臼,捣得里面的甘草片碎成粉末:师父?

拿我那套琉璃瓶,跟我去东市井台。苏晚扯下腰间的银针袋塞进春桃怀里,针袋上的棉布磨得发亮,带三管不同深度的水样,表层、中层、井底各一管,记住用木塞封紧,别沾了别的气味。她的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终于抓住线头的灼痛——从第一例昏迷病人被抬进医馆,她在草席上守了三天三夜,眼都没合过,此刻终于摸到了蛇的七寸。

春桃的手在月光下泛着青白,指节因为紧张而微微凸起,却半点没抖。她从药箱最里层摸出三枚拇指粗的琉璃管,管壁通透,映着她眼底的光,塞进制药围裙的暗袋里,发顶的木簪随着跑动轻晃,我这就去!

影十四的玄色披风带起一阵风,衣料扫过墙角的蛛网,人已拦在医棚门口:我派两个暗卫跟着。他的刀鞘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东市现在鱼龙混杂,保不齐有幽冥门的眼线。

苏晚扯过搭在椅背上的靛青布衫,袖口沾着未洗净的药渍,是前日熬药时溅上的褐色痕迹:不用,井台就在医馆后巷,几步路的事。她的脚步比声音更急,布衫下摆扫过案角的药碾子,碾碎的艾草香混着夜露涌进鼻腔——这是她特意在医馆周围撒的,防蚊虫也防异味,此刻那清苦的气味倒像根鞭子,抽着她快走。

井台的青石板上还凝着露水,踩上去滑溜溜的,沾湿了鞋边。苏晚蹲下身,借着火折子跳动的光,看见井沿上有半枚泥脚印,前掌深后掌浅,边缘带着草屑,像是个子不高的人踮脚留下的,鞋底的纹路模糊,却能看出是粗布麻鞋的痕迹。

春桃已经放下系着铜铃的木桶,绳子在井壁上摩擦发出声,琉璃管在水面晃出细碎的光:师父,表层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扰了什么,铜铃轻响被夜风吹散,细得几乎听不见。

第二管水提上来时,苏晚凑过去闻了闻。还是那股子若有若无的腥甜,混着点焦糊味——和张三身上搜出的毒粉一模一样,只是被水稀释后淡了许多,需得屏住呼吸才能捕捉到。她的指尖在井壁青苔上抹了抹,摸到一道新鲜的刮痕,边缘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像是铁勺柄划出来的,痕迹不深,却足够说明有人近期动过手脚。

她拽着春桃的手腕往回跑,发梢扫过院墙上的野蔷薇,尖刺扎得手背生疼,留下细小的红痕。

医馆正厅的烛火还亮着,烛芯结了个小小的灯花,爆了一声。顾昭的玄色披风搭在椅背上,衣料上还沾着些微的尘土,人却倚着门框看她,眉眼在阴影里半明半暗,像笼罩着层薄雾:查到了?

水有问题。苏晚把琉璃管往他手里一塞,管壁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所有病人都在辰时三刻后喝过东市的井水,时间对得上。她的呼吸还没匀,心口随着说话起伏,胸口微微发闷,春桃,去把蒸馏器架起来,用最快的法子提纯。

春桃应了一声,抱着琉璃管冲进后堂,裙摆扫过地面的药渣,发出声。

顾昭的指腹摩挲着管壁,月光从他身后漏进来,在他下颌投出锋利的影,将那道紧抿的唇线衬得愈发清晰:我这就调暗卫封锁东市各路口。他转身要走,又顿住,回头看向苏晚,告示写井水染疾,暂禁取用,如何?

活死人医馆令苏晚从袖中摸出那方青田石印鉴,朱砂还沾着刀锋的毛刺,石质温润却带着棱角,用我的印。她把印鉴拍在他掌心,掌心的温度透过石面传过去,他们敢动百姓的水,我就用医馆的信誉镇着——这些日子东市的人受了我的恩惠,百姓信我,就不会闹,也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顾昭的拇指蹭过印鉴上的刻痕,那活死人医馆令六个字刻得深而有力,忽然笑了,笑意漫过眼底的寒冰:他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衣袂翻飞如墨蝶,半个时辰内,东市九街十八巷的路口都会站暗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巷口,只余马蹄声碎成星子,散进夜色里,渐渐远去。

后堂传来春桃的轻唤:师父,蒸馏出结晶了!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