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细丝般,轻柔地透过窗纸,在屋内洒下一片朦胧的光影。苏晚在竹椅上蜷了半宿,脊背早已酸痛难耐,刚要舒展一下,便听见床榻传来细碎的响动。她瞬间警觉,身子立刻直起 —— 林氏正微微攥着被角,睫毛轻颤着缓缓睁开眼,眼尾还凝着昨夜咳血时溅上的淡红,如同霜花上的一抹残红,触目惊心。
“阿娘!” 苏晚急切地扑过去,动作间带起一阵微风,她迅速伸出手指,轻轻探向母亲的额头。热度退了些,可掌心触到的皮肤仍像浸在凉水里,透着丝丝寒意。她的心猛地一揪,连忙抓起床头的药碗,药汁早凉透了,碗壁上还残留着些许药渍。“小川!去灶房热药!” 她的声音因焦急而不自觉地拔高。
“晚晚......” 林氏的声音虚弱得像被揉皱的棉絮,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还是努力抓住她的手腕,“城东那宅子,你和顾统领去看......”
“不急。” 苏晚轻轻将母亲的手塞进被窝,指尖碰到她掌心里硬硬的茧。那是从前在逃荒路上,母亲为了编草席补贴家用,日复一日磨出来的,每一个茧子都承载着过去艰难岁月的印记。“等你喝了药,我让影十一来守着。”
“守什么?” 苏小川端着药碗,急匆匆地撞开帘子,蒸腾的热气一下子糊在他冻得通红的鼻尖上,像给鼻尖戴了团白色的雾霭。“阿姊,顾统领的马队在门口候着了,说工匠卯时就到工地。”
苏晚抬头望了眼窗棂上的霜花,那霜花形态各异,宛如一幅幅精美的冰画。卯时三刻,确实该去了。她轻轻给林氏掖好被角,又往床头添了两个暖炉,暖炉散发着微弱的热气,给这清冷的房间增添了几分温暖。这才起身,认真叮嘱道:“小川,每隔半个时辰喂阿娘喝两口温水,药凉了就再热。”
“知道啦!” 苏小川把药碗捧得稳稳的,眼睛紧紧盯着药碗,像是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金贵物件,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
出医馆时,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顾昭的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猎猎作响。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青石板上,腰间的玉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见她出来,立刻上前半步,关切地问:“林姨的气色比昨日好些?”
“烧退了。” 苏晚裹紧斗篷,寒风像针一样,试图从缝隙里钻进来。她的目光扫过顾昭身后的五匹青骓马,那几匹马毛色光亮,正不安地刨着蹄子,似乎在急切地等待出发。“赵将军呢?”
“在工地等我们。” 顾昭伸手虚扶她上马,指尖在她手肘处顿了顿,动作轻柔而稳重。“昨夜工匠头说,墙根底下的冻土难凿,我让影十一带了十车炭去烤地。”
城东废弃府邸的朱漆大门半掩着,门缝里漏出嘈杂的人声,仿佛一群被困住的鸟儿在喧闹。苏晚刚下马,就听见里面传来工匠焦急的嚷嚷:“刘三儿昨儿还说要娶媳妇,今儿人就没了?”
“怎么回事?” 顾昭的声音瞬间冷下来,像寒冬里的冰碴,透着刺骨的寒意。他率先跨进门,步伐坚定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正院里堆着新运来的青砖,一块块青砖整齐地码放着,散发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原本该在砌墙的工匠们此刻全围在角落,神色慌张。
赵将军紧紧攥着根断成两截的墨线,那墨线像是被大力扯断的,线头还微微卷曲着。他的眉峰紧紧拧成个疙瘩,满脸的愤怒与疑惑:“卯时清点人数,少了三个泥瓦匠。前儿刚到的两车木料,也只剩半车。” 说罢,他猛地把断墨线往地上一摔,溅起一小片尘土,“这分明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建起来!”
苏晚蹲下身,伸出指尖轻轻拂过青砖堆里的泥印。脚印杂乱无章,有几个特别深,像是负重压出来的,仿佛在诉说着这里发生的不寻常之事。“不是不想。” 她抬头时,晨光正好落在她眼底,眼眸像是被点亮的星辰,熠熠生辉。“是怕我们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