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攥紧袖中的《晋州毒案全录》,纸页被汗水浸得发潮。这是她熬了三夜整理的:孙先生的证词旁画着中毒反应图谱,被修改的账册贴着显影后的试纸,血莲子的毒理分析写得密密麻麻,还有二十七个染毒士兵的病例——每个病例后都画着详细的中毒进程图,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毒素蔓延的路径,像一张铺开的死亡网。
“陛下。”她跪行两步,将纸册举过头顶,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不是个案。血莲子能让人逐渐失去判断,变得狂躁或痴傻,若长期服用,整个军营都会变成任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她想起逃荒时见过的兵丁,那些眼神浑浊、只知听命的士兵,像被抽走了魂,“晋州藩王手握二十万大军,若这二十万人都中了血毒,只听一人号令……”
殿内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噼啪”声,连香料燃烧的气息都仿佛凝固了。皇帝的手指叩着御案,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沉闷而沉重。
李敬之的笑淡了些,嘴角的弧度却依然从容,像笃定自己胜券在握:“苏小娘子好医术,只是这朝堂的事……”
“这是谋逆。”苏晚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急诊科宣布死亡时的冷硬,字字清晰,“有人想借藩王之手削弱陛下,再借陛下之手除掉藩王。等两败俱伤,真正的棋手就能坐收渔利,将这江山收入囊中。”
皇帝的目光突然锐利如刀,扫过李敬之瞬间僵硬的脸,又落在苏晚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殿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咚——咚——”传进来,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纸:“朕,知道了。”
李敬之的脊背终于绷直了些,像被拉紧的弓弦。
苏晚退下时,顾昭的披风已经等在殿外,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晚风卷着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像展翅的鹰。
她望着养心殿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覆了层薄冰。想起孙先生昏迷前说的“东直街老槐树”,想起李敬之府邸后园那道总锁着的朱门,锁上的铜锈厚得像结了层痂。
“今夜去李府。”顾昭突然开口,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颈间的银锁——那是林医婆留下的,锁身被摩挲得发亮,“我让人查过,李敬之的书房地下有密道,通往城外的废弃窑厂。”
苏晚摸了摸银锁,冰凉的金属贴着肌肤,母亲临终前气若游丝说的“锁里有秘密”突然在耳边响起,像穿越时空的回响。
她望着远处李府的飞檐,隐在夜色里,像一头沉默的兽。阴影中仿佛有双眼睛在窥视,冰冷而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