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喉结动了动,缓缓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玄色衣摆铺在地上,像片墨色的云:儿臣,参见父皇。
苏晚望着他低垂的头,想起逃荒路上他说 我背你走 时,也是这样,把所有的脆弱都藏在挺直的脊梁后,连喘息都带着隐忍。原来他早就是天家骨肉,却为了查案在暗卫营里熬了十年 —— 就像那支毒簪,明明是金贵的料子,却被用来藏毒,把所有的光都藏在暗处。
退朝。 皇帝起身时,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像打翻了金箔匣子。
顾昭留在最后,玄色官服的衣角扫过苏晚的裙边,带起一丝凉意。苏晚看着他跟着内监往偏殿去,背影与记忆里逃荒时穿的粗布短打重叠 —— 那时他的脊梁也是这样,在风里硬得像块铁,却会在她咳嗽时,悄悄把自己的干粮塞过来,带着他体温的麦香。
直到殿门闭合,发出 的轻响,苏晚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毒簪的尖儿在掌心里戳出个红印,像朵小小的血花。
苏姑娘留步。
苏晚转身,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王福,他弓着腰,身上的香袋散着淡淡的龙涎香,手里托着个檀木匣,匣面的云纹雕刻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陛下说,苏姑娘今日立了大功,这是太后赏的千年野山参。
苏晚接过匣子,指尖触到匣底的纸条,薄如蝉翼的纸上传来熟悉的触感。展开一看,是顾昭的字迹,笔锋刚硬,却在末尾藏了个小小的弯钩:莫怕,我在。
她攥着纸条出了宫,日头已到中天,阳光晒在青砖地上,烫得能烙饼。医馆的小徒弟阿柱正踮脚往门上贴新写的 活死人医馆 匾额,红底黑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见她回来忙跑过来,粗布短褂上沾着墨汁:苏姑娘,林府的人送了帖子来!
苏晚接过帖子,烫金的 字在阳光下闪了闪,边缘的云纹烫得有些发卷,像被火燎过。她记得林小满是柳先生的表侄女,昨日还在医馆门口骂她 ,声音尖利得像碎玻璃划过铁器。
阿柱挠了挠头,指甲缝里还嵌着木屑:那姑娘说,要当面给您赔罪。
苏晚望着帖子上的墨迹,墨色浓得发沉,像是掺了水的血。突然想起顾昭走前说的 影子终不能见光—— 有些阴影,就算被阳光晒着,也会偷偷钻进骨头缝里。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了个旋儿,落在帖子上,叶尖的锯齿刮过纸面,发出 的轻响。她捏着帖子往医馆走,青布裙角扫过满地碎金般的阳光,每一步都踩着光与影的交界 —— 有些事,该来的,终究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