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夜访龙庭,烛影摇情

月上重檐时,清辉如水,漫过御花园的琉璃瓦。苏晚跟着张公公穿过雕花长廊,青石板路被夜露浸得发亮,鞋跟叩在石面上,发出 “笃笃” 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偏殿的檐角挂着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脆生生的,倒比医馆后巷的老槐树梢更添几分清寂,像有人在耳边轻吟浅唱。

张公公的拂尘扫过朱漆廊柱,鬃毛与木头摩擦,声音沙沙的:“苏姑娘,太后说了,您若嫌这殿里冷,吩咐秋兰添炭盆便是。”

秋兰就站在偏殿门口,月白宫装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像蒙了层霜。她捧着件藕荷色的寝衣,缎面光滑,袖口却沾着点暗褐色的污渍 —— 那颜色暗沉,边缘发僵,倒像是没洗干净的药渍?

苏晚的目光扫过那片污渍时,秋兰突然缩了缩手,寝衣的缎面在月光下泛出细微的褶皱,像被风吹皱的水面。

“有劳张公公。” 苏晚垂眸接过寝衣,指尖在秋兰手腕上轻轻一触。那处皮肤绷得极紧,皮下筋络清晰可辨,像拉满的弓弦,蓄着一股说不出的紧张。她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我自小怕生,更衣时不用人伺候。”

秋兰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细若蚊蚋:“可太后吩咐……”

“我替她应下。” 廊下突然传来低哑的男声,带着夜露的寒气。

顾昭从廊柱的阴影里走出来,玄色暗纹官服裹着一身寒气,腰间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块浸了冰的墨玉。“苏姑娘是我带来的,出了事我担着。”

秋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如纸。她福了福身,退到廊柱后,发间银簪在风里晃了晃,簪头刻着朵半开的玉兰花 —— 那纹样苏晚认得,和太医院柳先生书房里的镇纸一模一样,连花瓣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银针轻轻刺了下。

偏殿里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长忽短。苏晚坐在妆台前,黄铜镜面磨得发亮,清晰地映出秋兰的影子 —— 她正站在门外,脚尖无意识地碾着青石板,将那点夜露碾成水渍,像是在等什么人的信号。

苏晚摸出发间的木簪,对着烛火拨了拨发髻,发丝与木簪摩擦发出 “簌簌” 声:“秋兰姐姐,我这头发散得厉害,能帮我重新梳梳么?”

秋兰的脚步顿了顿,进来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芯噼啪作响,溅出几点火星。她的手指搭在苏晚发顶时,苏晚闻到了淡淡的苦杏仁味 —— 那是乌头碱特有的气息,微苦中带着点甜腥,像腐烂的果核。

她垂眸盯着铜镜里秋兰的眼睛,那双眼底浮着层青黑,眼下的乌青几乎要滴下来,像是熬了几夜没睡,满眼都是掩不住的疲惫与惶恐。

“姐姐手真巧。” 苏晚轻声说,声音柔得像浸了蜜,“比我娘当年给我梳头还稳当,一点都不扯头皮。”

秋兰的手指猛地抖了抖,银梳 “当啷” 一声掉在妆台上,齿尖磕在铜盆边缘,发出刺耳的响。她弯腰去捡时,苏晚瞥见她袖口露出半寸青灰色缎子 —— 那是柳府绣娘惯用的料子,上个月柳夫人来医馆抓安胎药,苏晚替她整理药包时,见过同样的缎面,上面还绣着极小的 “柳” 字暗纹。

“我去给姑娘换盏新烛。” 秋兰的声音发颤,像被冻住的丝线,转身时带翻了妆台旁的茶盏。青瓷落地,碎成几片,茶水溅在她的裙角,洇出深色的痕。

苏晚盯着她的背影,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咚咚” 地撞着肋骨。她迅速起身,掀起秋兰方才坐过的椅垫 —— 底下压着块染血的帕子,血渍已经发黑,像干涸的淤泥,边缘却混着点朱砂粉的红,与太医院的批注红如出一辙。

她捏起帕子凑到鼻端,除了陈腐的血腥气,还有股熟悉的沉水香 —— 柳先生书房里总燃着这种香,浓得化不开,像是要掩盖什么。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咔” 的一声,极轻,却逃不过苏晚的耳朵。她刚要转身,腰上突然一紧,被人猛地带进了屏风后的阴影里。

顾昭的手紧紧捂着她的嘴,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尖,带着点薄荷的清冽:“别出声。” 他的体温透过官服渗进来,熨帖着她冰凉的后背,苏晚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里衣已经黏在了身上。

顾昭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气音拂过耳畔:“秋兰是柳先生的人,他买通了御膳房的小太监,要在明日早膳里下毒,嫁祸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