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同轻纱一般,还未完全消散,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苏晚已带着林氏、小青和三个学徒早早地出了医馆。竹筐里满满当当地装着草药,那些草药散发着清新而独特的香气,混合着布巾淡淡的皂角味,以及她特制消毒酒的辛辣气息。竹扁担压在肩头,微微下沉,却丝毫压不住她眼底那熠熠生辉的光芒 —— 这已经是医馆开堂以来第三次大规模义诊了,前两次他们成功治好了三十七个饱受疮痈折磨的患者,让那些红肿溃烂的伤口逐渐愈合;十二个风寒侵袭的孩童也在他们的悉心照料下恢复了活力,重新绽放出天真的笑容;还有一位难产的妇人,在他们的努力下,顺利诞下新生命,母子平安。
“阿晚,慢些。” 林氏微微弓着腰,吃力地跟在后面,鬓角不经意间沾上了一点草屑。她虽然身体病弱,但手里却稳稳地提着个桐木药箱,箱盖用麻绳仔仔细细地捆了三道,那里面装着的可是苏晚专门让她收着的珍贵金疮药和止血散。
“娘,您歇着,我来提。” 小青像只活泼的小鹿,快步上前抢过药箱。小姑娘左腹的伤早已痊愈,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苏大夫说今儿要教咱们认断肠草和仙鹤草的区别,我得赶在晌午前多记几种。”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对知识充满了渴望。
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往西走去,青石板在岁月的打磨下光滑无比,偶尔能听到鞋底与石板接触发出的清脆声响。路过卖糖人的担子时,那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咽口水。苏晚摸出两文钱,给苏小川买了个糖马。弟弟满心欢喜地攥着糖人,兴奋得蹦蹦跳跳,发顶的小揪揪随着他的动作晃得像朵颤巍巍的小花,可爱极了。
转过两条巷子,那座废弃的城隍庙便静静地立在眼前。红墙早已褪去了昔日的鲜艳,变得灰暗斑驳,像是一位迟暮老人脸上的皱纹。檐角的兽头缺了半只耳朵,仿佛在诉说着往昔岁月里遭受的磨难。墙根下堆着半腐的菜帮子,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与刺鼻的尿骚味混合在一起,直往人鼻子里钻,让人不禁皱起眉头。
“苏大夫,绕远点吧。” 学徒阿福缩着脖子,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昨儿个张婶说这儿夜里有野猫打架,怪瘆人的。”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那可怕的场景就在眼前。
话音未落,墙内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闷响,那声音沉闷而厚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物体狠狠地撞在了砖墙上。紧接着,一阵利器破空的锐啸划破空气,尖锐而刺耳,混杂着压抑的痛哼声,让人毛骨悚然。
苏晚的脚步猛地顿住。作为曾经的急诊科医生,她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 那分明是骨头被利器刺穿时发出的闷响。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医者的本能驱使她立刻行动。
“娘,带小川和阿福退到巷口。” 她迅速地把竹筐塞给小青,眼神坚定而严肃。“小青,看好药箱。”
“阿晚!” 林氏一听,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忙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别去!”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害怕女儿陷入危险之中。
苏晚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缓缓传过去,试图给母亲一些安慰。“我是大夫,有人受伤了。” 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然,那是对生命的尊重和医者的担当。
墙根有个半人高的豁口,苏晚毫不犹豫地弯腰钻了进去。粗粝的砖角刮过她的手臂,传来一阵生疼,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着。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 满地的碎砖杂乱地散落着,中间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玄色短打已经被暗红的血液完全浸透,胸口插着半截短刃,刃身刻着细密的云纹,正随着他微弱的喘息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会夺走他的生命。
“还有呼吸!” 苏晚迅速跪在他身侧,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到颈侧,感受到那细若游丝的脉搏,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急忙解下腰间的布包,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自制的消毒棉和羊肠线。“小青,快把药箱递进来!” 她大声喊道,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别碰他!” 一道身影如疾风般从残墙后掠出,玄色披风带起一阵强烈的风,刮得苏晚额前的碎发肆意乱飞。顾昭单膝跪地,戴着手套的手如铁钳一般扣住她的腕,眼神中透露出警惕。“那是军用短刃,刃上可能淬毒。”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仿佛在警告着即将到来的危险。
苏晚抬头,目光正好撞进他沉如深潭的眼底。他眉峰紧紧拧在一起,连一贯梳理得平整的鬓角都散了两缕,看得出他显然是从暗卫营一路匆忙奔来的,神色中带着一丝疲惫与焦急。
“他脉搏虽弱,但没有毒发的紫斑。” 苏晚一边解释,一边抽回手,指尖已经迅速按上伤者的人中。“再耽搁半柱香,神仙也救不活。” 她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展现出作为医者的专业与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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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昭的喉结动了动,松开手时,指腹轻轻擦过她手背的薄茧 —— 那是长期握手术刀留下的痕迹,见证了她的医术与付出。他退后半步,目光扫过短刃上的云纹,瞳孔瞬间微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林氏扶着墙,艰难地挤了进来,药箱 “啪” 地一声重重落在苏晚脚边。“止血散、金疮药、干净布巾。” 她喘着粗气,快速地报着药名,就像是在背诵早已烂熟于心的药方。“阿晚,我按住他的肩。”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却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