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医馆梁上的油灯轻轻晃动,散发出昏黄的光晕,将整个屋子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苏晚静静地蹲在阿水脚边,眼神专注,手指捏着染血的布角,缓缓地展开。赤灵根深褐色的根茎间,几颗细如芝麻的黑色颗粒黏附在上面,在摇曳的火光下,泛着暗青色的诡异光泽,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危险。
“阿水,把药臼拿来。”苏晚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她的指腹轻轻蹭过那些颗粒,指尖沾上了些许粉末。阿水抽着鼻子,强忍着伤痛爬起来,膝盖上的血渍在青砖地面上洇出一朵暗红的花,显得格外刺眼。他匆忙去拿药臼,药臼磕在柜台角,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医馆里回荡。
苏晚将那些黑色颗粒小心翼翼地倒进药臼,随后拿起木杵开始碾动。随着木杵的转动,一股辛辣的苦杏仁味猛地窜进她的鼻腔,那熟悉的气味瞬间勾起了她现代急诊科的记忆。去年,她曾参与抢救一位农药中毒的农民工,当时那刺鼻的气味和现在如出一辙。“乌头碱。”她低声念出这个词,手中的木杵“当啷”一声掉落在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她深知,这乌头粉提纯的毒素,只需半钱就能轻易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而将其混在赤灵根里,足够让病坊那些本就身体虚弱的病人暴毙,并且死后很难查出真正的死因。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阿水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额角的伤口仍在缓缓渗血,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担忧:“苏大夫...魏五哥他...”
“我知道。”苏晚紧紧攥住阿水发凉的手腕,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跳动得急促而慌乱。她迅速扯下腰间的帕子,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帕子瞬间被鲜血浸湿,殷红一片。“魏五用命换回来的东西,绝不能白费。他的牺牲,一定要换来真相。”苏晚的眼神坚定,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一阵疾风骤雨。顾昭猛地掀开门帘,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噼啪炸响。他腰间的银鱼符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他特意换上的便装,为的是不引起他人的注意,以便更好地暗中调查。
“阿水说魏五没回来?”顾昭的目光快速扫过阿水身上的血迹,随后落在苏晚手里的药臼上,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碰苏晚的肩膀,给予她安慰,却在离半寸的地方停住,似乎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查到什么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
苏晚默默地把药臼推到顾昭面前。顾昭俯身凑近,轻轻嗅了嗅,眉头瞬间拧紧,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凝重:“乌头?”
“不是普通乌头。”苏晚迅速从药柜里抽出一本《大宁本草》,动作利落,翻到记载赤灵根的那一页。她指着书上的文字,认真地解释道:“赤灵根主产云溪镇,那里的土壤带有一点朱砂气,所以根茎断面会有星点红。”说着,她又指向布包里的赤灵根,“你看,这些断面发红,正是云溪货。”接着,她捏起一些乌头粉,继续说道,“云溪后山的乌头最毒,我在医书里见过相关记载。”
顾昭的指节抵着下颌,陷入沉思,目光深沉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云溪镇...张尚书的祖籍地。”
苏晚心里“咯噔”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张尚书主管户部,晋州赈灾粮的折子正是经过他的手批复的。之前顾昭查到的贪墨线索里,似乎总也绕不开张家的影子。难道这一切都是张尚书在背后操纵?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