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如血的残阳将天边染得一片通红。白羽的身影如鬼魅般,闪进了医馆的后门。这个平日里总是穿着青布短打的男人,素来沉默寡言,此刻却压着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道:“庆王府的刘管家去了城南茶楼,跟三个穿灰衣的碰了头。” 说着,他的袖中滑出半块碎玉,递到苏晚面前。苏晚接过碎玉,指腹轻轻摩挲着纹路里的凹痕。那是庆王最爱的和田玉,质地温润,触手生温。她在顾昭的密档里见过这玉的拓本,自然认得这独特的云纹。
“辛苦。” 苏晚将碎玉小心地收进暗格,抬眼时,正撞见白羽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安抚:“放心。” 她轻声说道,“李将军只是睡了,等抓了尾巴,他自会醒。” 听到这话,白羽紧绷的肩背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下来,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案头的《伤寒杂病论》哗啦哗啦地翻页,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而激动。
月上柳梢头,如水的月光洒在大地,给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纱。医馆的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发出 “呼呼” 的声音,仿佛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呐喊助威。苏晚静静地站在停尸房门口,望着床板上盖着素布的 “尸体”。那是暗卫从义庄借来的,体型与李将军相仿。靛青粗布的袖口还特意补了一道补丁,跟老人常穿的那件一模一样,就连补丁的针脚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轻轻地掀开丧布角,仔细确认 “尸体” 颈后抹了朱砂。那朱砂红得鲜艳夺目,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泽。这是给影十二的暗号,等刺客割头时,朱砂会沾在刀刃上,方便他们追踪刺客的行踪。
“时辰到了。” 顾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有力,如同洪钟一般。他身着一身玄色劲装,劲装贴合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他矫健的身姿。腰间的乌鞘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冷冽的光芒仿佛能划破这静谧的夜。苏晚转头,见他眼底浮着青黑,如同深深的墨色,想起昨夜他守在地窖外整整半宿,一夜未眠,喉间突然发紧,刚吐出一个 “你” 字,便被顾昭打断。
“我没事。” 顾昭伸手,动作轻柔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擦过她耳后未褪的薄红,那触感如羽毛般轻柔。“影十二带暗卫守在梁上,魏五在前院埋伏。你去地窖,我守在这里。” 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轻轻塞给她,“若有变故,这是迷药,撒在门口。”
苏晚紧紧攥着瓷瓶,能清晰地触到瓶身残留的体温,那是顾昭的温度,仿佛在给她力量。她望着顾昭腰间晃动的玉佩,那是太后亲赐的,刻着 “忠” 字。此刻,玉佩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撞击着刀鞘,发出清脆的 “叮当” 声。“小心。” 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虽然轻,但却饱含着无尽的关切。说完,便转身往地窖去。
石梯上的青苔被夜露浸得滑腻,踩上去有些湿滑。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石壁往下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此时,头顶传来更夫敲三更的梆子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天干物燥 —— 小心火烛 ——” 那声音悠长而又苍凉,仿佛在诉说着这个夜晚的不平静。
地窖的石门刚合上,屋顶便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那声音细微却又清晰,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打破了原有的宁静。苏晚的手悬在李将军的腕脉上,能清晰地触到老人逐渐有力的心跳,那跳动的节奏仿佛是生命的鼓点,沉稳而又有力。她往炭盆里加了块松炭,松炭燃烧起来,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暖光映得李将军的脸不再青白,而是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老人攥着姜饼的手微微蜷起,指节擦过她手背,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轻柔而又无力。“快了。” 她低声说,声音如同喃喃自语,“等他们来了,就快了。”
停尸房里,刺客的刀尖刺破窗纸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 “噗” 声,如同蚊虫飞过。顾昭正背对着门,垂眸盯着自己映在青砖上的影子,那影子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孤单而又坚毅。他听见两声极轻的 “咔”,那是影十二松开弩机的保险,如同猎人扣动扳机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