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
苏晚看着几个太监抬着软榻走进来,榻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只露出一只青灰色的手。那手背上布满了紫斑,指甲乌黑得像墨汁一样。
“秦老替朕管理御药房,已经整整三十年了。” 皇帝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上个月,他突然就昏迷不醒了。太医院的人都说,他中毒太深,已经没救了。苏大夫要是能把他治好……” 他目光又扫向顾昭,“朕就相信你这医术,担得起‘活死人’这三个字。”
苏晚看着软榻上的人,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她心里明白,这哪里是考较医术啊,分明是要她在满朝文武面前,立下投名状。
她转头看向顾昭,只见他正垂眸盯着腰间的香袋,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就像一道能遮风挡雨的墙。
“民女会尽力的。” 苏晚深吸一口气,指尖碰到了袖子里那块羊脂玉平安扣,上面还留着顾昭的温度。
她解开外袍,搭在软榻边上,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麻烦去取三盏温水,一捆细麻线,再把烛台移得近一些。”
殿外的更鼓,“咚咚咚” 地敲了五下。
柳婉儿攥着帕子的手,青筋都暴起来了。穿着湖蓝色衣衫的贵女,悄悄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顾昭终于抬起眼,目光和苏晚的眼神撞在一起。她的眼底,有一团火在燃烧。那是三年前逃荒路上,在破庙里升起的火;是在医馆药炉里,烧了整整三年的火;而此刻,这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开始吧。” 苏晚的声音稳稳的,就像定海神针一样。
她挽起衣袖,露出腕间那道淡淡的白色疤痕,那是逃荒的时候,为了替弟弟挡住野狗留下的。
丹陛上,皇帝的翡翠扳指终于停了下来。
他看着苏晚走向软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站在阶下的顾昭,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淡的笑容。
殿外的桂花香,一股脑儿地涌了进来,混合着药炉里新添的沉水香的味道。
苏晚解开秦老的衣襟,一股带着甜腥味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她一闻就知道,这是乌头碱中毒的迹象。
她伸手摸向秦老的手腕,摸到他的脉搏细得就跟游丝一样,不过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跳动。
“取刀。” 苏晚抬起头,目光扫过满殿那些震惊不已的太医,“要最薄的柳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