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也为了加重语气,然后几乎是吼了出来:
“聘礼还没给足呢! 就想这么赖账一死了之?!门儿都没有!!”
“聘……聘礼?” 饶是谢砚之心志坚毅如铁,在这天崩地裂、生死一线的关头,听到怀中人竟义正辞严地跟他清算起“聘礼”,也不由得一时愕然,大脑出现了片刻的空白。那冰封般的面容上,罕见地裂开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缝隙。
这都什么时候了?船都快散了,海水都快涌进来了,她脑子里转的竟然是……聘礼?!
然而,云映雪根本不管他如何反应,她像是找到了某种支撑点,越说越气,那双瞪着他的眼睛里,除了彪悍,竟还泛起了一层因激动和委屈而产生的水光(或许也有海水的功劳):
“对!就是聘礼!当初……当初形势所迫,一切从简,好多该走的礼数都没走全!该有的规制都打了折扣!我这‘女商首’说起来风光,可嫁给你这国公,聘礼单子拿出去都比别家矮一截!我心里这本账可都记着呢!”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真呛了水还是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依旧强撑着那副“债主”的架势:
“你想就这么沉了?两腿一蹬,欠我的账就一笔勾销?我告诉你,谢砚之,没门!阎王殿我也追着你要! 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别想赖掉!”
这番话,在这如同末日降临般的风暴核心,在这随时可能粉身碎骨的船舱内,听起来是如此荒诞,如此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胡搅蛮缠。
可听在谢砚之耳中,却像是一道炽热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心中那因担忧而凝结的冰层,激荡起汹涌的波涛。他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那双即便在生死关头依旧闪烁着精明与不屈光芒的眸子,看着她明明害怕(紧抓着他衣襟的、微微颤抖的手出卖了她)却强装出一副悍妇模样的倔强……
所有的沉重、所有的阴霾,在这一刻,竟都被她这番“算账”的歪理冲击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