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局势,如同绷紧的弓弦。士族策动的罢市阴云未散,谣言的毒蔓仍在滋生,血案的阴影更是笼罩在每一位税改执行者的心头。在这片压抑与恐慌之中,云映雪却并未留在相对安全的江宁总督办行辕,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亲赴风暴眼之一的杭州府。
杭州,丝绸之府,茶都,商贾云集,是江南经济的晴雨表,也是此次士族反扑的重灾区之一。罢市、谣言在此地尤为猖獗,无数中小商户在士族的威逼和谣言的蛊惑下,惶惶不可终日,既怕朝廷真如谣言所说横征暴敛,又怕不听从士族号令会遭来报复,可谓进退维谷。
云映雪的到来,轻车简从,并未大张旗鼓。但她“税政顾问”的身份,以及那早已传遍江南的“算盘舌战百官”的事迹,让她一踏入杭州城,便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
她没有先去官署,而是直接住进了杭州云氏钱庄分号的后院。次日,便以个人名义,广发请柬,邀请杭州城内各行各业、规模中等的商户东主,至钱庄正厅一聚。
消息传出,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士族方面冷眼旁观,甚至暗中嗤笑,认为一介妇人,在这种风口浪尖,又能有什么作为?不过是自取其辱。而被邀请的中小商户们,则更是心中打鼓,疑虑重重,不知这位“女阎罗”的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而,出于好奇、恐惧,或许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到了约定之日,钱庄那宽敞的正厅,竟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商户们交头接耳,神色不安,气氛凝重。
时辰一到,云映雪身着素雅的湖蓝色襦裙,外罩一件月白比甲,发髻简单绾起,只簪一支玉簪,缓步从后堂走出。她没有居高临下地坐在主位,而是站在了众人前方,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写满焦虑的脸。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诸位东家,今日冒昧相邀,映雪在此先行谢过。”她开口了,声音清越柔和,并不咄咄逼人,却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力量,“近日市面不靖,谣言纷飞,想必诸位心中皆有疑虑,甚为不安。”
她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核心,没有半句虚言客套。
“今日请诸位来,非为别事,只为一解诸位心中之惑,一同看清这税改之真相。”她说着,一旁的钱庄伙计早已抬上一面蒙着白布的木架。
云映雪伸手揭开白布,露出上面悬挂的一幅巨大的、绘制清晰的图表,以及一把熟悉的金算盘。
“首先,便是这税负之事。”她拿起细棍,指向图表上清晰列出的数据,“谣言称,税改乃为加税,十抽其三,乃至抢夺家财。此乃无稽之谈,恶意中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