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死寂如冰封。
那份泛黄发脆、落款“乾元三年腊月初八”、印着玄铁私印与暗红手印的婚书,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寒冰,在满堂谢氏族老心中炸开了滔天巨浪!惊骇、茫然、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无形的蛛网,将所有人都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崇山脸色灰败如纸,踉跄着扶住供桌边缘才勉强站稳,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吐不出半个字。那婚书上“乾元三年”的墨迹和那刺目的暗红手印,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碎了他所有关于“门楣清誉”的冠冕堂皇!祖宗牌位在长明灯下沉默,仿佛也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闹剧。
就在这极致的死寂与震撼中,一道素白的身影动了。
云映雪。
她站在谢砚之身侧,那张苍白的脸上,最初的惊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被汹涌的、复杂的巨浪淹没!那双清亮如寒潭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份泛黄的婚书,又猛地转向身侧那个玄色孤绝的身影。乾元三年腊月初八……这个日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记忆深处!
那是父亲云铮在朔方盐政任上最后一次传回平安家书的日子!也是……也是那个初冬的雪夜,她在侯府后巷废弃的藏书楼里,第一次“偶遇”那个浑身染血、气息冰冷、自称是“追查盐枭的刑部同僚”的蒙面男人!他帮她避开巡夜家丁,她替他简单包扎肩头的刀伤,两人在弥漫着旧书尘灰与血腥气的阁楼里,就着窗外飘落的细雪,低声分析着朔方盐政的异常账目……
同僚?
追查盐枭?
那些公事公办的讨论,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引导,那些在她为父亲处境忧心如焚时“恰好”递来的关键线索……原来……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同僚之谊”!
一股被彻底愚弄、被长久蒙在鼓里的羞愤之火,混合着得知这份跨越生死、早在血案前就存在的盟誓所带来的巨大悸动,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冲垮了云映雪所有的冷静!
“谢、砚、之!”
三个字,如同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凌,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利!在死寂的祠堂里骤然炸响!
下一秒!
在满祠堂谢氏族人惊骇欲绝、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
这位素来清冷沉静、算盘定乾坤的云大家,竟猛地伸出手!那只苍白纤细、曾拨动金算盘揭露无数阴私的手,此刻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愤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精准无比地、一把揪住了谢阎罗的耳朵!**
“**早婚书?!**”
云映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利,清亮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瞪着被她揪住耳朵、被迫微微侧过头的谢砚之:
“乾元三年腊月初八?!谢砚之!你装什么同僚!骗我帮你查案!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忧心忡忡给你分析线索!看着我……”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羞恼而微微发颤,脸颊在祠堂烛火的映照下,竟罕见地浮起一层极其浅淡的、因愤怒而生的红晕:
“看着我……看着我后来以为你对其他女子有意时……那副……那副蠢样子!**看我吃醋很好玩是不是?!**”
“吃醋”二字,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满祠堂的谢氏族人,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揪……揪耳朵?!吃醋?!那个冷面阎王谢砚之?!那个在金殿掀案、在边关浴血、令朝野闻风丧胆的活阎罗?!此刻……此刻竟然被一个商户孤女,在庄严肃穆的谢家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揪住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