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雪看着那张泛黄的纸,上面拙劣模仿的笔迹,还有那个清晰的、带着云映月惯用胭脂颜色的指印。冰冷的怒意在她眼底凝聚,最终化为一片沉寂的冰湖。
“东西,我收下了。” 她将册子和纸稿仔细收好,声音平静无波,“赵伯,王诚哥,王婶,你们先去安顿。福伯会安排活计。”
三人千恩万谢地退下。偏厅内,只剩下炉火噼啪声。
云映雪的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侯府的倾塌,如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让那些被光鲜门楣掩盖的污秽与罪孽,连同那些被压迫的灵魂,一同涌流出来。旧仆的投靠,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投名状”,也带来了更深沉的寒意。
小主,
与此同时,掖庭宫深处,洗衣局。
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皂角和污水的浑浊气息。巨大的青石水槽旁,十几个穿着灰扑扑粗布囚衣的女奴正埋头搓洗着堆积如山的宫人衣物。水冰冷刺骨,双手早已冻得红肿开裂。
在角落一个最破旧的水槽边,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云映月**。
曾经一身鹅黄湖蓝、珠翠满头的侯府嫡女,此刻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沾满污渍的灰布囚衣。头发被胡乱地绾成一个粗劣的发髻,用一根粗糙的木簪别着,几缕枯黄的发丝狼狈地贴在苍白浮肿的脸上。曾经精心保养、涂着蔻丹的十指,此刻红肿不堪,布满冻疮和水泡,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她那双曾经盛满骄纵刻薄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的麻木和深不见底的恐惧。
昔日那点残存的骄纵,早已被沉重的劳役和无休止的欺凌碾得粉碎。
“磨蹭什么!鹌鹑!” 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洗衣局老宫女,拎着湿漉漉的捣衣棒,毫不留情地戳在云映月的背上,力道之大让她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水槽里。“看看你洗的这是什么?跟狗啃的一样!洗不干净,今晚别想吃饭!”
旁边几个同样落魄却眼神麻木的女奴发出几声幸灾乐祸的嗤笑。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尤其是一个曾经高高在上、把她们视如草芥的凤凰。云映月的身份和过往,在这里成了她最大的原罪。
云映月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空洞的眼中涌上屈辱的泪水,却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她笨拙地、用那双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更加用力地搓洗着水槽里一件华贵的宫装锦袍。冰水混合着粗糙的皂角,摩擦着她手上绽开的裂口,钻心的疼。可她不敢停。饥饿和冰冷的恐惧比疼痛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