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车子驶入熟悉的村口,扬起的尘土都带着记忆里的味道,只是这味道里,如今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腥臭。
林渊的家是一座普通的二层小楼,院子里种着几棵果树,母亲周秀云正拿着水瓢,无力地浇着几盆有些蔫巴的蔬菜。看到林渊的车开进来,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渊儿……”周秀云快步迎上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林渊下车,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容和鬓边新增的白发,心中一痛,强挤出一个笑容:“妈,我回来了。”
他从后备箱里拎出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几箱矿泉水。
“回来就好,买这些东西干嘛,乱花钱。”周秀云嘴上埋怨着,手却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儿子就会消失一样。
父亲林建国从屋里走出来,他比上次见面时更黑更瘦了,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上去的,手里捏着熄灭的烟斗,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接过林渊手里的东西,眼神里混杂着心疼、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晚饭的气氛很沉闷。周秀云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却谁都没什么胃口。
“别喝井里的水,妈给你烧的矿泉水。”周秀云把一个暖水瓶放在林渊手边,叮嘱道。
林建国闷头扒了两口饭,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声音沙哑:“下午去河边了?”
“嗯。”林渊点了点头。
“都看到了?”
“都看到了。”
父子俩的对话简短得像电报,却蕴含着万语千言。林建国不再说话,只是将杯子里的劣质白酒一饮而尽,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建国,渊儿回来了吧?”村长李大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建国皱了皱眉,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将不大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相似的表情,那是长期被压抑后的麻木,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时的卑微与渴望。
“渊儿,你可算回来了!”李大壮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此刻却眼圈泛红,他搓着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局促不安,“我们……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
“大壮叔,各位叔伯婶子,快坐。”林渊站起身,给他们搬凳子倒水。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叫王娟,她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开了口:“渊儿,你现在是大官了,你得给咱们做主啊!”
她撩开怀里孩子的小背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那孩子不过三四岁,瘦得皮包骨头,前胸后背上,长满了大片大片暗红色的疹子,有些地方已经抓挠得破皮流脓,看上去触目惊心。
孩子似乎被痒得难受,在母亲怀里不停地扭动,发出小猫一样无力的哼唧声。
“去县医院看了,市里也去了,就说是湿疹,过敏,开了一堆药膏,抹了也不管用。”王娟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孩子晚上痒得睡不着觉,整宿整宿地哭,我……我这心都快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