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壳上那个模糊的银色标志,让她呼吸一滞——正是当年S系列原型机的残件!
是项目初期,许文澜悄悄赠予第一批志愿者作为纪念的失败品。
那一刻,她豁然开朗。
那些被退回的设备、那些报废的零件、甚至那些被记录为失败的尝试,它们从未真正死去。
它们早已化为一颗颗精神的火种,在人们手中,在这些被遗忘的角落,以一种官方从未预料到的方式,自发地复制、传播、生根发芽。
她当即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一条指令:“所有标准化物料即刻停用!发起‘旧物新生计划’,鼓励各地用户自己动手,改造身边的废弃音响、收音机、甚至老式闹钟,把它们变成独一无二的录音装置!”
而此刻,那一切的起点,苏霓,正独自走在浙东一个偏僻的渔村。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得人脸颊生疼。
村口那个着名的“潮声信箱”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排用竹筒做的风铃。
风一吹,竹筒相互碰撞,发出空灵又沉闷的声响。
每个竹筒里,都塞着一张被海风侵蚀得卷边的纸条。
她取出一个,展开,上面是稚嫩的笔迹:“爸爸,你在海上冷吗?我和妈妈都想你。”又一个:“阿妹,别嫁那么远,哥怕以后听不到你说话。”
一位正在补网的老渔民告诉她:“出海的人,听不见岸上的大喇叭,风浪太大。但风一吹,这铃铛就响,叮叮当当的,就像家里有人在喊我们,在跟我们说话。心里就踏实了。”
苏霓站在那排风铃前,停留了很久很久。
她想起三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登上直播台,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囫囵,被导播在耳机里破口大骂“结巴货”的那一刻,耳机里却突然混入一声极轻、极不真切的“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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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小得像幻觉,却像一道光劈开了她所有的恐惧。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是当时初来乍到的场务小妹,躲在角落里,用自己的手机咬着牙录下的一句鼓励,然后偷偷接进了监听线路。
当晚,苏霓在渔村的旅店里,借着昏黄的灯光,亲手写了三十张纸条。
她将它们一张张卷好,悄悄混入那片竹筒风铃群中。
其中一张,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写下了那句话:“当年那个紧张到结巴的主持人,现在终于学会闭嘴,听别人说话了。”
风起,万千竹铃齐鸣,像无数个灵魂在低语。
与此同时,远在都市的陆承安,正在代理一起棘手的社区调解案。
一个广场舞噪音问题,让两拨居民争执了整整三年,报警、上访,所有方法都用尽了,双方都咬定“对方根本不肯听我说话”。
陆承安一反常态,既没有安排双方当面对质,也没有播放冰冷的分贝检测数据。
他向法院申请调取了过去半年,由社区推广的“家庭录音角”中,所有与此相关的私密录音。
庭审现场,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按下了播放键。
先是一段心跳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心跳的间隙里气喘吁吁地独白:“今天……今天转了八个圈,腿还行……好像又回到年轻时候了……”接着是另一个录音,一个年轻人在深夜的哭泣和自语:“妈走了以后,只有楼下这音乐响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这个家……还像个家,还有点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