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书内容果然如高公公所探,多是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赞扬乞儿国在宇文琰治理下的繁荣昌盛,重申两国友好。但最后,裴文卿话锋一转,躬身道:“皇帝陛下、凤主殿下。我朝陛下及太后,多年来一直十分挂念文成公主殿下。此次遣臣等前来,除睦邻交好外,亦有一事,需当面禀明公主殿下。”
来了。毛草灵与宇文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裴卿但说无妨。”宇文琰沉声道。
裴文卿从袖中取出一封以火漆密封、明黄绫面的信函,双手奉上:“此乃我朝太后亲笔手书,嘱托臣务必亲手交予文成公主殿下。”
内侍将信函接过,呈送至毛草灵面前。那明黄色的绸缎,刺得她眼睛微微发涩。太后……那位当年在宫中仅有数面之缘、却决定了她远嫁命运的大唐最高贵的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在殿中众臣及使团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拆开信函。信纸上是熟悉的簪花小楷,言辞恳切,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与思念,询问她这十年在异国他乡是否安好,是否习惯北地风俗,字里行间透露出深深的牵挂。
然而,信的末尾,太后笔触一转,写道:
“……忆昔汝奉旨和亲,远适北疆,为国宣劳,功在社稷。倏忽十载,朕与皇帝未尝一日忘怀。今闻乞儿国在汝与宇文国主治理下,政通人和,百业兴旺,朕心甚慰。然汝终究乃我大唐公主,血脉相连,岂能久居外域?今特遣使往迎,盼汝能归宁长安。皇帝已下旨,将于汝归来之日,册封汝为‘国后夫人’,位同副后,享无尽尊荣,以酬汝昔日之功,慰朕与皇帝思念之苦……”
“归宁长安”、“册封国后夫人”!
毛草灵握着信纸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为之一滞。她预感到大唐来者不善,却没想到,竟是直接要她“回去”!还许以如此“厚赏”!
十年了,她早已在这里扎根,有了深爱的夫君,有了视若己出的皇子公主(虽非她亲生,却由她抚养,感情深厚),有了她呕心沥血参与建设、繁荣起来的国家和信赖她的臣民。她的人生、她的情感、她的责任,都已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
可现在,大唐一纸书信,就要将她这一切连根拔起?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国后夫人”名号?
她缓缓抬起头,将信纸轻轻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面上看不出喜怒,只对裴文卿道:“太后的牵挂,本宫心领了。十年未见,太后凤体可还安康?”
裴文卿见她并未直接回应归宁之事,而是先问候太后,心中微凛,这位凤主,比想象中更为沉着。他恭敬回道:“劳凤主挂心,太后凤体安康,只是时常思念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