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听着听着就笑了。
听着是很好很幸运的事情,让她很想相信。
可她不能信,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事情呢?
她很羡慕阿襄,阿襄能说出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就像是白日梦一般。
豆子是没有资格做白日梦的,她的白日只有白花花的盐。
“我要回盐池干活了。”豆子起身走了。
宁安恨不得告诉豆子,她是公主,她真的有钱。
可这想法仅仅冒出了一瞬便消散了。
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信大瑜的公主流落到这种境地,更何况——
父皇没了,长安破了,她还是公主么?
宁安涌出一种无力感。
接下来的几日,宁安和豆子都没怎么说话。
她们没有生对方的气,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觉得很难过。
就这样过了几日,有一天,豆子去镇上牵了一头骡子回来。
驴马贩子终于来镇上。
豆子去挑了一匹很精神的骡子,带回村给宁安。
豆子露出浅浅的笑,说:“阿襄,你可以回家了。”
牵回骡子的第二天一早,张员外家派人来接豆子了。
张家来了三四个下人,赶着一辆驴车,驴车上装了几袋米面。
他们把米面卸下来,放在豆子家茅草屋里,又拿出一包钱给豆子奶奶。
豆子穿着平日里最普通的衣裳,手里抱着一个很小很轻的包袱坐上了驴车。
“驾——”
赶驴的人一声吆喝,驴车就拖着豆子离开了村子。
盐监看着豆子被驴车拖走,睁只眼闭只眼。
豆子本来是不能离开的,但张员外花钱疏通了一番,不能成的事情也能成。
宁安也跨上了骡子,却是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她要回长安去。
明明是期待很久的事情,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她跨上骡子之前,看见豆子坐着驴车离开的样子。
她以为自己背井离乡被迫和亲已经很苦了,可在一片山林后,一池湖水边,活着更苦的人。
豆子没有婚书,没有聘礼,没有嫁妆,甚至没有一顶轿子,只有一辆破旧的驴车把人拉走。
骡子路过湖边的盐池,路过那些日复一日把自己浸在盐池卤水里的村民。
宁安看着他们龟裂的手脚,皮肤皱褶里的盐晶,忽然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画面。
她好似看见抖着花白胡子的张太傅站在她面前。
——“官盐价格高,私盐价格低,便有百姓买私盐。官盐价格虽高,但盐税重……各位殿下如何看此事?”
——“我父皇赏盐给全天下百姓,让他们别去买私盐不就行了。”
……
——“官府多少钱收你们的盐?”
——“十文钱一斗。”
——“盐是很贵,官盐要卖一百二十文一斗。”
……
——“阿襄,我都知道。”
——“因为这样可以吃饱饭,奶奶可以有钱吃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