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雪越下越大。阿宁往炉子里添了把炭,忽然听见柴门吱呀作响。她踉跄着扑到门口,却只看见风雪中飘来的半片青衫衣角,还有落在门槛上的、半粒凝着冰碴的露珠。
“师父...”她跪坐在雪地里,指尖触到那粒露珠的瞬间,忽然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穿广袖流仙裙的女子在云端轻笑,青衫男子折下远志花枝的刹那,还有三千年间无数个相似的黄昏,总有人守着药炉,等一个不会归来的人。
露珠在她掌心碎成八瓣,每瓣里都映着一株远志草。阿宁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远志的根须越深,忘忧的药效越弱。原来这世间最能忘忧的,从来不是草药,而是愿意陪着你守着执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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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将残瓣埋进药圃,发现去年埋下的远志种子竟在雪下冒出了新芽。月光落在新芽上,凝成一颗晶莹的露珠,像极了师父眼中常含的、未说出口的温柔。
叁·民国·战火中的春夜
民国二十七年,南京城外的远志花海在炮火中颤栗。林晚秋攥着父亲留下的药锄,在断壁残垣间小心地刨开焦土。远处传来的枪声里,她听见母亲临终前的叮嘱:“守住花田,就守住了林家的魂。”
衣袖被荆棘划破,渗出的血珠滴在刚埋下的种子上。这片花田是林家世代相传的“忘忧圃”,每到春日,淡紫色的远志花就会漫山遍野,像极了曾祖父日记里写的“云端花影”。
“晚儿,快躲起来!”阿满叔的呼喊被爆炸声淹没。晚秋趴在花田里,看着子弹擦着头顶飞过,却死死护着怀里的油纸包——里面是最后一包远志种子,是父亲在沦陷前连夜从药房里抢出来的。
炮火声渐歇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晚秋从废墟里爬出来,发现胸前的玉佩不知何时裂开了缝。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刻着“云笈”二字,说是祖上曾有位仙人叫这个名字,护佑着世代种药人。
裂缝里掉出半片泛黄的纸页,是曾祖父的手书:“每至月圆,可见花影成双。世人谓远志忘忧,不知根须缠执念,露水煮相思。”晚秋忽然想起小时候,曾祖父总在月下对着花田叹气,说花影里藏着千年的心事。
她颤抖着将种子撒在焦土上,忽然看见天际划过两颗流星,像极了花影里并肩漫步的两个人。露珠不知何时凝结在新芽上,映着远处渐明的天光,还有某个时空里,穿青衫的男子为穿襦裙的女子簪花的温柔画面。
“总有一天,花会再开的。”晚秋轻声说,指尖抚过露珠,仿佛触到了跨越时空的温度。远处传来童谣声,几个孩子从废墟里钻出来,捡起草间的远志花瓣,别在破旧的衣襟上。
肆·现代·实验室的凌晨
2025年5月16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小满盯着培养皿里的幼苗,眼底布满血丝。显微镜下,那株转基因远志的叶片呈现出罕见的淡紫色,叶脉间流动着细密的荧光,像极了她梦里常出现的、云端的星光。
“又失败了。”她摘下护目镜,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作为植物基因学博士,她已经花了三年时间,试图培育出能分泌天然镇定剂的远志品种。但每次接近成功时,幼苗总会在月圆之夜枯萎,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抽走了生命力。
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是奶奶发来的照片:老宅的药圃里,今年的远志开得格外盛,花瓣上凝着的露珠,在月光下像极了水晶。照片下方附了条语音:“小满,该回家看看了,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了。”
小满摸着颈间的玉佩,那是奶奶传给她的,刻着“云笈”二字。三年前奶奶中风前,曾拉着她的手说:“我们林家,是替云端的仙人守着远志的。每到月圆,你若看见花影成双,莫要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