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错位的年轮

蝉鸣刺耳的七月,樱花巷的古井结了层薄冰。

我蹲在井沿,指尖刚触到冰面,冰层就发出蛛网状的裂纹,露出底下泛着蓝光的井水。更诡异的是,冰面上倒映的不是正午的太阳,而是一轮倒悬的残月,边缘还缠着几缕粉白的樱花——那是只有在虚月之海才会出现的景象。小细的凉鞋碾碎了井边的枯叶,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便利店的关东煮全冻成了冰块,连张婶的豆腐都冻出了核芯碎片的纹路。”

她手腕内侧的樱花印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却比三个月前淡了许多,像被雨水冲刷过的墨迹。我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同样的印记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仿佛有活物在血管里游走。远处传来小樱的喊声,她抱着个纸箱跑过来,箱盖缝隙里漏出的不是课本,而是从京都寄来的符纸,每张都印着褪色的天狗面具。

“千鹤姐姐的信!”小樱掀开纸箱,信纸被符纸压得发皱,“她说鞍马寺的樱花树开始逆时针生长,树根下挖出了刻着我们名字的石碑,每道笔画里都嵌着黑色碎晶......”信末的落款日期是三天前,却盖着京都三天后的邮戳,墨迹在“虚月之海”四字上晕开,形成小小的漩涡。

周师傅的修车铺卷帘门半开着,老人正对着生锈的自行车链条发呆,扳手在掌心转了三圈后突然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钝响。他左眼角的樱花刺青比以往更深,却在边缘泛着灰白,像棵即将枯萎的树:“凌晨听见井台有动静,去看时发现界石被摆成了北斗逆位。”他从口袋里掏出七枚契石,我们半年前分得的石头,此刻表面布满裂纹,“千鹤在电话里说,天狗石像的眼睛在流血,滴在‘虚月之锚’上,竟映出了你们四人的倒影。”

蝉鸣声突然尖锐起来,像有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小渊的断剑不知何时握在手里,剑格处的樱花纹路渗出细小的血珠,滴在地上竟化作黑色的蛇形光带——那是虚月之海的记忆残渣。少年的校服领口敞开,锁骨下方的旧疤正在发红,和三个月前在虚月之海被触须划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还记得虚月之海的倒悬樱花巷吗?”小渊用剑尖挑起一片枯叶,叶脉间竟刻着和井台冰层相同的残月图案,“昨晚我梦见父亲站在井底,他说虚月之海的‘记忆年轮’在现实世界有了具象化的载体,而我们的印记,就是打开这些载体的钥匙。”

便利店的玻璃突然发出脆响,自动门毫无征兆地打开,喷出的不是冷气,而是带着海盐味的热风。穿堂风卷着张传单落在我脚边,泛黄的纸页上印着“记忆当铺”四个大字,当铺地址正是樱花巷13号——那间空置了十年的老宅子。传单背面用红笔写着:“当你忘记重要的人时,请来此处寻回记忆”,落款是个樱花形状的印记,却比我们的多出一道分叉。

“是新的陷阱。”周师傅突然攥紧传单,指节发白,“昭和四十年也出现过类似的‘记忆当铺’,其实是核芯碎片制造的幻象,专门骗取守井人的纯血。”他指向传单上的樱花印记,“多出的分叉代表第八代守井人,但初代巫女的预言里,七代之后便是终章......”

深夜,我们在小林爷爷的阁楼发现了关键线索。老人戴着老花镜,正在研究初代巫女的日记残页,火塘里的木炭发出噼啪声,火星溅在他新得的天狗面具上,竟映出虚月之海的轮廓:“明治四十年的霜降,第七弟子在日记里写过,当现实世界出现‘错位的年轮’,便是虚月之海开始吞噬人间记忆的征兆。”他敲了敲桌上的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樱花巷13号,“所谓‘错位的年轮’,就是时间、自然、记忆的三重颠倒,就像现在井台的冰、反季节的樱花、还有你们褪色的印记。”

残页边缘画着七个模糊的人影,最前方的少年捧着裂开的核芯,脚下是倒悬的樱花巷。小息突然指着人影的手腕惊呼,那里的印记和我们四人的一模一样,只是每个人的印记上都多了道裂痕,像被刀砍过的痕迹。

“该去13号老宅了。”小渊站起身,断剑在腰间发出轻响,“传单上的‘记忆当铺’,说不定就是虚月之海在现实世界的入口。”他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某种坚定,“你还记得在虚月之海看见的初代巫女吗?她胸口的七道剑伤,其实对应着七次‘错位的年轮’危机,而我们,正在经历第七次。”

樱花巷13号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的牌匾褪成了白色,却在我们靠近时浮现出“虚月阁”三个血字。推门而入的瞬间,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堂屋里摆着七面落地镜,每面镜子都映着我们四人的倒影,却穿着明治时期的服饰,手腕印记裂开的地方正渗出黑色液体。

“欢迎来到记忆当铺。”沙哑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戴斗笠的男人顺着木梯走下,他的斗笠边缘挂着七串樱花铃铛,每串铃铛都刻着居民的名字,“我是掌柜的,专收没人要的记忆。”他抬头时,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那是张没有五官的脸,皮肤下清晰可见蛇形光带在游走,正是虚月之海的恶鬼虚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