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石板突然变得温热,像是有什么活物在冰层下蠕动。我攥着绳子的手掌沁出冷汗,指腹摩擦麻绳的粗糙感格外清晰——这不是错觉,当我们踏进水晶柱照亮的洞穴时,整面井壁都在发出细微的震颤,仿佛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舒展筋骨。
小渊最先落地,他的剑尖刚触到地面就猛地弹起,蓝火般的光焰顺着剑刃窜了半尺高。"是魔力反应。"他压低声音,后背却绷得笔直,像是随时准备扑向猎物的山猫。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具蜷缩的白骨正对着石笋基座,指骨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仿佛临终前仍想触碰什么。褪色青衫上的樱花刺绣已经斑驳,可花瓣边缘的金线却异常清晰,和樱花巷石碑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这会不会是......初代守井人?"小息的声音贴着我耳边响起,她指尖冰凉,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掐进骨头。三个月前在图书馆查到的地方志突然浮现脑海——明治年间有位神官携半块宝玉失踪,碑文记载他"镇守深渊之眼,以血为契封魔骸"。我盯着白骨手中的断剑,剑格处那朵残缺的樱花,分明和小林爷爷烟斗上的刻纹一模一样。
小樱突然蹲下身,指尖划过石笋基座的凹槽:"木盒放进去了!"她掌心贴着的位置,正泛着蛛网般的金光,那些暗金色符文像是被激活的活物,沿着石笋表面缓缓游动。当最后一道光纹连成圆环时,悬浮在顶端的光球突然剧烈震动,墨色云团中渗出的猩红光芒如鲜血滴落,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影子。
"不对劲!"小渊的剑尖突然指向右侧岩壁,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像极了某种生物的血管。我忽然想起古董店老板临终前的呢喃:"当樱花遮住月亮时,井底的眼睛会睁开......"此刻正是农历十五,井口的月光被突然聚集的樱花云遮住,洞穴里的幽蓝光芒瞬间暗了三分。
白骨的头骨突然发出"咔嗒"轻响,空洞的眼窝转向我们。小息猛地转身,后背撞在湿滑的井壁上:"它、它在看我们!"我喉咙发紧,分明看见那具白骨的指骨在石面上拖出浅痕,像是要写下什么。更诡异的是,石笋上的符文开始反向旋转,木盒表面的雕花竟渗出鲜血般的液体,沿着凹槽汇成细小的溪流。
"木盒在吸收那些光纹!"小樱惊呼着后退,裙摆蹭到了水晶柱。幽蓝光芒突然转为血红,水晶柱表面浮现出无数人脸轮廓,都是樱花巷这些年失踪的居民——老张头的旱烟袋、李婶的银镯子,还有上周消失的卖糖画的王师傅,他们的面容在水晶里扭曲变形,像是被某种力量往中心拉扯。
小渊突然将我扑倒在地,一道黑影擦着发梢掠过,在井壁上留下焦黑的爪痕。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生物,像是雾气凝聚的人形,轮廓边缘翻涌着细小的蛇形光带,每一条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白骨的青衫突然无风自动,断剑"当啷"落地,剑刃上的咒文竟在吸收那些黑影!
"看基座!"小息突然指着石笋下方,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七个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碎裂的玉片。木盒所在的位置正是中央,而其他六个凹槽里,分明摆着和我们在樱花巷各处找到的信物——生锈的钥匙、断裂的发簪、缺角的算盘......这些失踪者的遗物,此刻正在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是记忆碎片。"我突然想起木盒打开时闪过的画面,每个信物都对应着一段模糊的人影。小渊的剑在半空划出弧线,将扑来的黑影斩成两截,可那些雾气很快又融合如初:"它们在阻止我们修复封印!"他的声音带着喘息,额角的汗水滴在石笋上,竟让符文亮起短暂的强光。
最可怕的是光球的变化。原本翻涌的墨色云团开始凝结,渐渐显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人脸,那双由猩红光芒构成的眼睛扫过我们时,小樱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的右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和符文相同的金色纹路,正在向手臂蔓延。
"拿着!"小林爷爷的声音突然从井口传来,我抬头看见老人正顺着绳子滑下来,腰间挂着的正是地方志里记载的"守井人腰牌"。他扔给小渊一个布袋,里面是七片不同形状的玉片:"当年我父亲没说完的话......封印之核需要七枚契石,每片都藏在樱花巷最危险的地方!"
井底的震颤突然加剧,石笋表面裂开细缝,露出里面燃烧的黑色火焰。木盒吸收完最后一道光纹,盒盖"咔嗒"弹开,里面躺着半块刻着樱花的玉坠——和白骨颈间的断链严丝合缝。小息突然指着白骨的腰带惊呼:"看!他腰上挂着的,是樱花巷的老地图!"
就在这时,光球发出尖啸般的声响,所有黑影突然汇聚成巨大的旋涡,朝着小樱涌去。她手臂上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金色光芒中竟混杂着点点墨黑。小渊想都没想就扑过去,用剑柄砸向她手背的纹路,可那些光纹反而顺着他的手臂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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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那是契约印记!"小林爷爷突然咳嗽着跪下,对着石笋重重磕头,"昭和二十三年的暴雨夜,我看见父亲抱着木盒冲进井里......他说核芯里封着甲午年沉入海底的恶鬼,每到樱花盛开就需要活祭维持封印......"
老人的话被石笋爆裂声打断。裂缝中伸出无数黑色触须,卷住了小樱的脚踝。她的尖叫混着水晶柱的碎裂声,刺得人耳膜生疼。我突然想起木盒里的纸条背面还有半句:"第七枚契石在最深的记忆里"——难道是指我们各自藏在心底的恐惧?
小息突然抓起断剑,剑刃上的咒文在她掌心烫出血痕:"还记得巷口那棵会哭的老樱花树吗?去年春天你说看见树影里有人影,其实......"她的声音哽咽,断剑却精准地刺向最近的黑影,"其实我早就知道,那些失踪的人根本没离开,他们都被封在水晶里了!"
石笋彻底裂开的瞬间,我终于看清里面的东西——那是颗跳动的黑色心脏,表面嵌满了无数人的面孔,每一张都在无声呐喊。木盒里的玉坠突然飞起,和白骨颈间的半块拼接成完整的樱花形状,金色光芒中,我听见了爷爷临终前的声音:"阿彻,井底的月亮......是倒着的......"
井口的樱花云突然散开,月光笔直地照在黑色心脏上。那些在水晶柱里扭曲的面容突然平静下来,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小渊的剑不知何时抵住了心脏中央的裂缝,他冲我咧嘴一笑,唇角却渗出鲜血:"还愣着干什么?把契石放进凹槽!"
当最后一片玉片嵌入时,整个洞穴突然亮如白昼。黑色心脏发出不甘的尖啸,却在樱花形状的金光中渐渐缩小。小樱手臂上的纹路退成淡金色,她瘫倒前抓住我的手:"你看,石笋上的符文......在拼樱花巷的地图!"
井壁的震颤停止了。白骨的身躯突然化作光点,青衫飘落在地,里面掉出半张泛黄的纸。我颤抖着捡起,上面是用鲜血写的字:"当第七个守井人血脉觉醒时,核芯将显真容——记住,永远别让樱花遮住月亮。"
小渊突然指着石笋顶端惊呼。那里悬浮着的不再是光球,而是一面清澈的水镜,镜中倒映着樱花巷的全貌,只是所有房屋都倒悬着,井水在天空中流淌。最惊人的是,镜中巷口站着个穿和服的女子,她转身时,脸上竟长着和黑色心脏相同的无数眼睛。
"那是......初代巫女?"小林爷爷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说她用自己的灵魂封印了恶鬼,可镜中的她......"
水镜突然破碎,无数光点涌入我们胸前。我摸到口袋里硬硬的东西,掏出一看,竟是之前丢失的樱花书签,此刻正散发着温暖的光。小息突然指着井口惊呼,那里不知何时站满了人影,正是这些年失踪的居民,他们眼神空洞,却一步步往下走来。
"他们被核芯吞噬了记忆。"小渊握紧染血的剑,"现在封印松动,恶鬼要借他们的身体复活......"他的话没说完,井底突然传来笑声,那是无数声音混杂的怪响,像极了樱花落在水面时的细碎声响。
我望着石笋基座上重新合拢的木盒,突然想起爷爷常说的话:"樱花巷的井不是井,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眼睛。"此刻这只眼睛正在缓缓睁开,瞳孔里翻涌的,是百年前那场海战的涛声,是无数亡魂的哭嚎,更是初代守井人用生命刻下的誓言。